曾强见没戏可看，下来蹲在院子里抽着烟，心里得意，去回想刚刚何景明推门出来的表情，感觉自己已经胜利。
嘴角正扯着笑呢，梁笙华慢吞吞走下来，站在他旁边：“你又心血来潮，捉弄人。”
“梁叔你不也玩儿挺开心的？”
曾强起身，笑嘻嘻地，笑彼此对这些事一直以来的默契。
“你啊…”
梁笙华微微笑，察觉到自己心境尽然如此开阔，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以前种种事，然后今天画了个句号，随风飘散。
“是不是觉得往事随风，发生就发生了，任它飘散？”
“呵呵，你又知道了。”
“观察表情，洞察人性，不是你一直在教我的吗？那人如何？”
“还行，不愧是何晨辉的儿子，有模有样的，就是…”
“再怎么样也没您年轻的时候强。”
梁笙华注视曾强，宠溺地笑了：“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曾强抽完最后的烟，将烟头随手扔到了一旁，烟头跌落在了那棵月桂树下。
树叶响了响，几片叶子快速掉落，擦过曾强的后脖颈。
曾强感受到一阵刺痛，用手摸了摸，没发现血，想是在哪里划伤没在意，扶着梁笙华走出客栈。
何景明给阿桂穿了件自己的衣服，扣好纽扣，侧躺在阿桂身旁，去抚摸他的额角，缓缓往上，节奏缓慢地理着他的发丝，凝视眼前人。
见他急促慢慢变缓的呼吸，墨绿色的睫毛，睫毛下点缀的斑点，脸上因为一时承受不了心脏的跳动而染上了一层红粉，这些都让他心动不已。
脑子里却又想着刚刚的一顿猜测，以及刘凯跟他说的：即使他跟我们不一样，也依然喜欢吗？你仔细想想，你会猜到的。
原是这般不可思议吗？
自己，竟然爱上了一棵树吗？
他对于这种情况，完全没有经验，不只是没有经验，简直就是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想起他初中的时候，跟他父亲朋友的儿子一道去夏令营，两个人在树林里迷了路，升起火堆等待救援的档口，对方给他讲了一件事：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去酒店，我去上厕所，一进去，就有一个东西从我眼前飘过去。”
“是什么？”
“不知道，我以为眼花，就喊我爸爸也过来看。”
“结果呢？”
“我俩就盯着看，一会儿那东西又晃了回来，又消失了，然后我爸爸就在到处找是什么东西。”
“那…找到了吗？”
他问的时候已经很害怕了。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肯定是你编的。”
“骗你是小狗，我爸爸也看见了的，不过我爸爸告诉我说，我们不能把我们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统一当作鬼怪，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人无法理解和探究的。”
何景明想起那晚上的谈话，周围漆黑一片，火堆越来越小，又激起了一阵害怕恐惧。
人一旦感受到了某种恐惧，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怪异且可怖，垂眼去看依旧熟睡的阿桂。
他以前还看过一些神怪小说，不管是《西游记》、《聊斋志异》、《搜神转》、《鬼话连篇》、《白蛇传》，还有许多电影电视剧里也是各种神神怪怪。
小时候还自己虚构过，自己走到哪里，误入和桃花源一样的仙境，遇见某个仙子花妖，编排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但是此刻都忘记了。
也因为这种情况是突然呈现在他面前，他没有快速接受这一切的能力。
他此刻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将抚摸着阿桂头发的手收回，平躺下来注视着天花板。
过了10分钟光景，他好像被什么噩梦魇着了似的，通身寒战，心里头像插进了一根树枝似的东西，绞得他疼痛不堪。
一地的血往他这边流过来，以为是自己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抬头见几个人身上都带着窟窿，满身的鲜血，咚、咚、咚地，在他面前陆续倒下。
他拿手数着那些尸体：一、二、三、四…
突然转身，看见一个人，他脸上快速地变换着五官，径直往他这边走过来。
“人是你杀的？”
梦里的他战战兢兢问那个走过来的人。
“是我。”
那人回答，脸快速变化扭曲，就是看不清楚。
“那…你也要杀了我吗？”
那人笑了，何景明用尽力气去睁眼，想看清楚他，最后用力一睁，看见的还是那块熟悉的天花板。
他端着粗气，坐起身，偏头看那依然熟睡之人，刹那间觉得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手去碰，却怎么也碰不到。
定了定心神，去倒了杯酒，坐在了椅子上，拿出手机将当年的案件找来细看。
尸体呈现的状态，就和他梦里的一样，猜测是用什么利器，直接从心脏处穿过，瞬间致人性命。
何景明喝着酒，觉得周身发着冷，他听见床上阿桂起床的声音，抬眼见他慢慢起身，呆呆地望着自己。
那眼神让他如梦里般打了个寒战，顿在椅子上看他。
阿桂揉了揉眼，见自己原本赤.裸的上身穿了件衣服，心下感觉很温暖，味道也很好闻，下床来往他这边走。
何景明不知为何开始紧张，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想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
“何大哥？”
阿桂还没走上前，就发现他满头的汗，走到他面前，伸手想帮他擦汗。
何景明猛地站起身，躲开了。
“？”阿桂面对他的突然反应怔住了，从他眼里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也立在了当下。
“人…是你杀的？”
何景明为了确定他的猜测：原先他只是以为他是目击着，因为念念，或者因为袒护谁才有所隐瞒。
他等着他的答案，希望不是，最好不要是。
“……”
阿桂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心被揪紧，看他的反应后，有些局促不安地回：“你都知道了？”
阿桂站立凝视他，一分钟的时间内，就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东西。
他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却见他退后一步，忍住心里的委屈，颤抖着声音：
“你…怕我？”
见对面人依然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极了，双眼有些酸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
他没有过这种体验，抿了抿嘴，垂眼去看地上，等着何景明说些什么话。
他平常老喜欢跟他说话了，可是没有声音，一切静得让人害怕。
“我想过，你知道以后……”
阿桂似乎还有话要说，又觉得现在的状况说与不说，好像也没有意义了。
转身开门往外走，离去的时候说了句：
“希望你看在念念的份上，不要跟别人提起，我只想好好把她养大，我不怕你去告发我，只是怕念念生活受影响。”
何景明见他走，想上去阻止，却被什么东西阻止了他的往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难道真的只是做了噩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说他现在还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因为身体的本能居然没能让他往前一步。
呆立在原地，眼看着阿桂面带失望地走了出去。
他想起阿桂说的：秘密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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