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头快要落尽。
陈律师给何景明打了电话：“是一个分局的警察，他不知道拿了什么证据，特地申请的刑事拘留，需要查清楚阿桂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蓄意仇杀。”
何景明：“那证据危险吗？能证明什么？”
陈律师：“不危险，不然就不是拘留几天了，你放心，我这边掌握的证据，对阿桂来说，都是有益的。”
何景明：“那就好，那阿桂几天能放出来？”
陈律师：“我这边尽量把证据赶紧收齐，往上递，估计就这几天，还有就是医院那人，越早醒，越有益。”
何景明：“知道了，谢谢你。”
陈律师：“不谢，挂了吧，我去忙了。”
何景明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坐在前台沙发里，往后靠了靠。
跟大家说明情况以后，杨大姐最先发声：“当时听他们说就是胡扯，阿桂怎么可能杀人？他那么好的一孩子。”
“就是说，”王越也打抱不平，“而且阿桂去救自己女儿，顺带还救了那么多被拐卖的小孩，不说表扬，居然还给拘留起来。”
“那说什么时候放出来了吗？”刘凯问。
“估计得过几天。”
“还得过几天？”陈楚楚气愤。
何景明给谭易和杨子齐打电话，通知了消息，让他们放心，等王念念出院，阿桂应该也就能出来了。
“没事就好，”杨子齐也放下心，站在医院走廊里跟谭易说着话，“也就是阿桂，不然念念丢了估计都找不回来了。”
“当街把小孩掳走，真的是太猖狂了，怪不得现在街上连牵小孩子的绳子都有，看来当家长真的是难，经常惶惶不安。”
“不过我小时候好像都是散养诶，也没怎么注意。”
“幸存者偏差，当年被拐卖的不少。”谭易看了眼时间，“庞开俊不是找你吗？你快去吧，我在这看着。”
“嗯…”杨子齐也看了眼时间，“那我走了，晚点儿找你…”
说完跑了，谭易进去继续照看王念念。
何景明打完电话，站在院子里，心里揣摩：哪个警察申请的？是上次和阿桂通电话，路上问他话那个吗？
………
阿桂在看守所里待了几天，一起关的人里，健谈的人有好几个。
他基本坐在角落听他们交谈，知道好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进来，几天就能出去，有些还进来了好几次。
他听他们说，看他们无所谓地笑，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几天也能出去。
这天，他又被带到了询问房。
这次询问他的是贺伟，还是单独一人，不知道他又要问他什么事，坐在了椅子上，慢慢抬起眼睛，去看他。
“念念我去医院见过了，人在慢慢恢复，你可以放心了。”
贺伟见他坐下，就告知他王念念目前的情况，借此让他放心。
阿桂露出一丝喜悦：“谢谢，她没事就好。”
“我来是想问问你，当时你打那个人的时候，是不是想杀了他？”
贺伟开始了他的问话，他来得不合规矩，自己来的。
看守员和他老相识，同意他进来问几句，不过时间有限，他也没有录像，他的目的立意不明，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是，我只是不想听他继续说念念已经被闷死的话。”
阿桂依然说着实情，没有隐瞒。
“一般来说，人被激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就像三年前，是不是那几个人也和这次一样，对你说了什么话，激怒了你，然后你就动了杀意？”
阿桂睁了睁眼，原来他问的，还是三年前那件事情。
“他说了你不想听的话，激起你的恼怒，你让他不要再说，他还是不听，继续说继续说，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不管你怎么样去制止，他依然往外吐着难听的让人发狂的话，唯一能让他闭嘴的方法，就是…”贺伟踱着步，骤然站立，直视阿桂，“杀了他。”
阿桂见他来回走，心情好像很激动，他以前问他话，都是沉稳有理的，不知什么原因让他那么急躁，就只好默默看着他，凝视他，不说话。
贺伟沉了沉心情，慢慢坐下，与阿桂隔着桌子相望。
“梁笙华当年不过只是假死，他帮你们做这么多事，极力去伪装你的过去，让我们查无可查。你33岁以前，一点儿记录都没有，所以，如果不是激情杀人，那就是有预谋，那么主谋的，是不是就是梁笙华？你只负责施行？末了，见王念念可怜，提议收养，颇费周章的原因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阿桂见他越说越多，却都不想去解释，眼神继续朝他的瞳孔去看，不知道为什么，看出一些癫狂。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即使这次出不去，再也见不到念念？”
“你什么意思？”阿桂终于开口，“我为什么出不去？我救了人，错了？”
“这件事不在于你救人还是杀人，在于你有没有坦白…”
“坦白？”阿桂觉得好荒唐，“坦白你其实想不是为了这次事件来的，只是借这这次机会来问我？那么，你坦白了吗？”
“我坦白，”贺伟见他情绪松动，举起双手，“我坦白，我就是想借着这次的由头，知道三年前的真相。”
“三年前的真相？”阿桂莫名，带着点嘲讽，“你该去问问死的那几个人，问问他们，为什么杀了王天祥，为什么连一个五岁小女孩儿都不放过，他们背后是谁？谁给了他们权利去杀人，你查了吗？还该去问问现在躺在医院里面那个人，为什么到处掳走小孩，他们该不该以抹杀別人人生的罪行被你关起来审问。你还该问问你自己，你作为一个警察，在你管辖范围内，出现那么多冤案，人口走失，你都统统查清楚了？”
这些话阿桂说出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多抱怨的词语，还都是看守所里的人讲的，比如警察的职责啦，现在坏人比好人活得自在啦，他都学了来，感觉说得还有理有据。
“所以，当时你在场，你看见他们杀了王天祥，还知道他们要杀了王念念…”
贺伟听到了他想听的，难掩的兴奋。
阿桂察觉上了当，没管控好自己的情绪，却也有种无所谓的态度，继续抗辩：“新闻里不都那么说吗？我没看见，只是路过。”
“够了！”贺伟耐不住性子，一拍桌，“不要再跟我扯路过和好心，你就连和王念念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上心的缘由你都说不清楚，满口谎话。”
阿桂眉眼舒展，见他也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像是扳回一局一样，难掩的开心。
“我才学会一个词，”阿桂移动了下自己的身子，身体微微前倾，“避重就轻，刚刚问你那么多话，你不回答我，就专挑你想知道的问，我学到了些，你一开始进来胡说，最后又愤怒地说別人满口谎言……”
阿桂思量几秒。
“这样吧，你要是能说清楚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三年前的真相。”
“什么问题？”
贺伟蹙着眉头，耐心快耗完。
“为什么你会这么费心费力地为那5个随意杀人的人找杀人凶手？你跟他们是有什么关系吗？照你刚刚说梁笙华为了我跟念念费尽周折做那么多，就是因为他是杀人的主谋，那么，你呢？你跟那5个人，是一伙儿的？或者是…他们只是你的施行人？”
贺伟眼眶动了动，心想：好啊，学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互相盯着对方几分钟，贺伟哈哈笑出声：“学的不错，不过，问题错了。”
“怎么错了？”
“你应该问，你为什么去查找真相，而不是帮他们查找杀人凶手。”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我都快退休的人了，费力不讨好的去查一个大家都不关心的案子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想把真凶送进大牢？还是想在退休前，破一起大案子，功成身退？”
“功成身退…”
阿桂在理解这个词语。
“你可能不知道，”贺伟叹口气，“我当警察这么多年，遇见的案子里，只这一件，让我牵缠挂肚…许多人杀人不是激情就是仇怨，但是都有个杀人动机，这点很关键，足以支撑整个事件的柱子，你明白吗？”
“不明白…”
“就像房子，没有支撑点，这件案子就是飘在空中的，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有些案子一查好几年，找不到嫌疑人也就罢了。这案子，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你从案发现场带走了王天祥的女儿，如果人不是你杀的，那你完全可以告诉世人，谁是真凶，还大家一个真相…但是我真的想不通…”
贺伟站了起来，又背着手来回踱步。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杀了人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也不逃跑，还带着王念念在雁城到处奔波…坦然生活…”
“我…”阿桂见他诚恳的坦白他心中真正所想，犹豫，“我说过，一切都为了念念…”
“？”贺伟貌似听到了什么答案，猛地坐在了对面对面凳子上，“杀人？为了王念念？”
阿桂一惊，他没说杀人，他只说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等王念念长大。
但是贺伟却像得知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一般抓住不放。
“你…跟王天祥有什么关系？你真的就是为了救人才杀的人？你从哪儿来？以前做过什么？”
“！”
阿桂内心一紧，脸色惨白，全身冰凉。
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是不是会导致自己这次出不去，再也见不到念念，他的承诺没办法兑现，也再也见不到…何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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