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尘听到公输陌所问,险些要捧腹大笑,不禁道:“都说仙门修行之人无欲无求,不想还是有诸多心愿仰赖本君来实现。”
苏伯琼倒是不解:“公输掌门为何要问这个?”
公输陌眼下仍是有着几分迟疑,望着苏伯琼的目光似是又带上了几分祈求:“我只是单纯好奇……”
顾亭尘却不屑道:“分明就是自己有想成的愿望,非要这么七拐八绕,本君早已看穿了。”
苏伯琼按捺住将顾亭尘禁言的冲动,又对公输陌说:“诡阁阁主虽能助人成一心愿,但需得此人将身魂都交付诡阁,从此再无自由。”
公输陌脸上却无惊讶之色,倒是道:“原是如此,天下真是无便宜可占,多谢苏掌座赐教了。”
一旁公输家的小弟子扯了扯自家掌门的衣摆,公输陌才又道:“望来日向苏掌座讨教剑法。”
如是一说,他朝苏伯琼道了别。
“果真是登徒子。”顾亭尘身形未显,话却多了起来,“修行之途还没有起色,倒是盯上人来了。”
苏伯琼一面迈入祈星阁,一面实在忍不住道:“顾亭尘。”
顾亭尘听见他叫上这么一声,语间又是一丝调笑意味:“如何?”
“别闹。”
苏伯琼心中一番话囫囵成了两个字。
顾亭尘平日显然不会听从苏伯琼之言安静下来,可越是临近祈星阁之顶,他越是觉得灵力有所逸散,嘴上又是数落了一阵公输陌这样那般的无礼,便真的不再开口说话。
苏伯琼走上元决所居之地,朝元决留下的金丹拜上一拜,才又离开祈星阁。
他心中怅然,甚至没听顾亭尘在此后叨叨了个什么,便乘剑来到了自己在蓬莱府的居所。
仙府中的弟子大多同居于各处府阁之中,唯有少数弟子有单独楼阁。
苏伯琼就是这少数弟子之一。
他多日未曾回来,楼阁中不见什么生气,好在有不少弟子轮番替他打扫,才免去了灰尘。
想不到此时回来,竟然是带着始作俑者重临此地。
顾亭尘此刻脱去了遁身之术,已显了身形,一来便坐上了软榻之上,道:“连酒都没有,你就是这样招待本君的?”
“你不是客,而是仙州祸害,我为何要招待你?”
苏伯琼并不想理他,只盘坐在一旁,自行调息了一番。
·
又一睁开眼来,苏伯琼才发现顾亭尘也盘坐在了他跟前,一手撑着脑袋,见他不再闭眼,才开口道:“这蓬莱府中什么都没有,真不知你这大半辈子待在这里,有什么乐趣可言。”
苏伯琼只道:“我有无乐趣,又同你何干?”
顾亭尘听闻此言,虽是不恼,可不知是心中斗上了什么气来,又是伸手抬起他下颌:“本君说过,你已经成了本君的炉鼎,今时往后,再也不能同本君相离。”
苏伯琼已然认清这现实,此时顾亭尘这么一说,倒也不足以令他讶然。
“那又如何?”他反问道,“我之喜怒不过都是你的笑柄,又有何分别?”
顾亭尘听他这么说,倒是真来了气:“你当我是随便给心头血的人?”
苏伯琼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顾亭尘又是轻挠他下巴,心下有了主意:“你既不给本君找酒,那本君便去自寻……”
苏伯琼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可又是一道呼吸之间,墨影便再度出现,拂过他二人身形,又是掀来一阵狂风。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苏伯琼再次脚踏实地,已身在仙州数百里之外的一处酒楼之前。
“你……”
顾亭尘竟将他带出了蓬莱府!
“我什么?”顾亭尘嘴角噙着笑意,“本君今日助你接任掌座之位,不该讨口酒喝么?”
“真是……”
苏伯琼不想再对顾亭尘说上什么,心觉朝这人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顾亭尘叫来两坛酒,替他倒上了一碗,道:“怎么?接任了蓬莱府高位,却是这般说不清话来了?”
“你方才在众人跟前,倒是嘴利得很。”
顾亭尘将自己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重新斟上了一碗,同苏伯琼跟前的碰上了一碰。
苏伯琼道:“你来此处,当真只是为了饮酒?”
“此处热闹,我便喜欢。”顾亭尘晃着酒碗道,“你喜欢清静,可是看不惯外边的热闹?”
四处人影流动,仙州还是白昼,此处人间却是夜幕铺张,灯火漫漫。
苏伯琼眼观一番,又是落眼在顾亭尘身上:“并不是。”
他抬起跟前的酒碗,张口便饮下了半碗,不过几道呼吸之间,面上就已涨红,却也话多了起来:“我在清静里待惯了,鲜少……鲜少去外处,不习惯此地。”
顾亭尘一扬下巴,道:“此处人多,你大可看看,周围还有些什么。”
苏伯琼听他这么说,又是一抬眼,才发觉周围灯火烁烁之间,还有这无数黑气缠绕。
他揉了揉眼睛,恐自己是眼神出了什么毛病。
“看到了吗?”顾亭尘道,“你没有看错,此处人人皆心存恶念,虽不至于害命,却是人人相斗。”
“人间是如此,可仙门呢?”
“也不过如此。”
苏伯琼知道这一次占理的是顾亭尘,于是不欲与他争辩,便是抬起酒碗来,接着一饮而尽。
碗底一空,苏伯琼又自行斟上了半碗,却见顾亭尘搁下了酒碗,倒又盯起他看来。
苏伯琼被盯上片刻,有些不自在,反问顾亭尘:“怎么?”
顾亭尘道:“我在想恶煞现下落到血渊的哪一层了。”
不知顾亭尘此时为何又提到了血渊中的恶煞。
苏伯琼酒意上头,却是好笑起来:“分明是你亲自将恶煞扔入血渊之中,眼下想着它做甚?”
顾亭尘说:“恶煞在诡域之中待上了多年,有时却也需管教,上回偏是见到了一丝痴念就食了个干净,可是丢了诡阁的脸面。”
苏伯琼扑哧一笑:“诡阁……诡阁还要什么门面?”
顾亭尘见他状态不对劲,也是落下一声嗤笑,又伸手欲要夺去他手中酒碗。
苏伯琼察觉到有人朝手中之物使劲儿,于是攥得更紧,偏不让眼前的顾亭尘得逞。
顾亭尘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碗半,这便倒了,不过如此……”
苏伯琼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却隐隐有种未曾尝过的兴奋感,听到一个“倒”字,立马一精神起来:“何人会倒?胡言。”
顾亭尘起身将他一搂:“说的就是你。”
苏伯琼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阵影儿来,又是一片昏花,听到顾亭尘说话也觉忽远忽近。
他一把拽住顾亭尘的衣袖,道:“师尊走了,师兄也走了。今日所见天镜阙中人,当真是令人叹惋……”
顾亭尘心道:这人还真是一死脑筋,竟在这醉酒之时,还念着仙门当中的事,可是扫兴。
苏伯琼未听到任何回应的声音,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沁上了几分悲切:“但愿你不是那般……道貌岸然之人。”
顾亭尘听到此话,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于是道:“你不是一直说本君丧心病狂么?现下倒是道貌岸然了?”
苏伯琼的目光扫过顾亭尘,因为泛着水光,更显几分迷离之色:“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丧心病狂……”
顾亭尘此时扳正他下巴:“你这般前后不一,叫本君该如何看你呢?”
苏伯琼蒙着水雾的眼睛在此时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心底,而顾亭尘也悄然意识到他此时的目光是越过了自己,在看着其他什么人。
“你是在说谁?”
顾亭尘眼里容不下旁人靠近苏伯琼,更是耐不得苏伯琼将自己当做其他什么人。
苏伯琼意识不清明,抬眼看顾亭尘,却觉得此人五官模糊,真同以前什么人合在了一处,于是拍了拍顾亭尘的手道:“江兄,上次这般相饮,还是数年前的事了。”
原以为这人从来不喝半口酒,没成想这苏伯琼还同什么“江兄”有过饮酒的前尘。
顾亭尘反握住他手,依着苏伯琼的话道:“噢?那苏兄的酒量可是好了些许,原先也是这么一碗半?”
“一碗半”苏伯琼虽倒在顾亭尘的怀中,目光却落在跟前的空碗上,一时间心下一阵不舒坦,眼中水雾竟真的凝结为了水珠,啪嗒一落,落在了顾亭尘的手上。
顾亭尘倒是觉得奇了,苏伯琼先前分明如何难以忍耐之时都不会落下任何一滴泪珠,现下竟是因为这一碗半的烈酒,淌下了两行清泪来。
“这江兄是谁?”
这么一问,苏伯琼却是不答,一垂眼,竟是睡着了过去,眼睫之上还挂着泪珠。
——
察觉到有一阵湿寒逼近之时,苏伯琼才又醒转过来,发觉自己躺在软榻之上,外衫挂在一侧,顾亭尘手中把玩着一股黑焰,不知是在一旁坐了多久。
他这是……又回蓬莱府了。
回到自己自小待惯的地方,自然会令人舒心几分。
顾亭尘道:“早料想到你不胜酒力,却没想到真是一碗半便醉倒,还窝在本君怀中泣不成声。”
苏伯琼一指轻沾脸颊,仔细回想着数个时辰之前酒楼中自己说了些什么,现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若是落下泪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什么泣不成声,定是顾亭尘在胡诌。
“顾亭尘。”苏伯琼又是一唤,“眼下我身上可还有煞气?”
他只回想到顾亭尘提及恶煞符的那一瞬,便又问道。
顾亭尘看着他道:“眼下?眼下是没有了。”
苏伯琼暗自松了口气,听得楼阁之外一阵风声,知是有什么人来了。
他着上外衣,到楼阁门扉之处,却见两名蓬莱府弟子匆匆朝前:“掌座,天镜阙中人有访。”
只见一紫衣之人走上前来,朝苏伯琼行了一礼:“天镜阙,江亦轩。”
顾亭尘听到一个“江”字,眉间顿时闪过阴鸷之色。
(捉虫)
且看诡君大战新情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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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掌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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