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于冥界而言,不过弹指。
在“忘忧野”的这些日子,是天零出生以来最为愉悦的时光。
天零刚推开临时居所的竹门,就见小灯笼鬼提着盏暖黄的魂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灯穗上的灵萤晃得人眼晕:“天零姐姐!老厨鬼蒸了赤魂糕,说给你补魂力,明日就要去轮回崖啦!”
灯笼鬼身后,老厨鬼端着个青瓷盘从雾里走出来,灰布围裙上沾着细碎的灵粉,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笑:“姑娘尝尝,这糕用月魂草汁和赤魂果泥揉的,吃了能定心神 —— 瞧你今早魂不守舍的,定是为六道试炼紧张了。”
天零接过瓷盘,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心里也暖烘烘的。
这半月来,她早不是初到忘忧野时那个拘谨的魂魄了:跟着恸娘学织魂丝,听亚毕讲血荒里的奇闻,和小灯笼鬼追着魂蝶跑遍整片原野,连忘忧野最内向的雾鬼,都会偷偷给她送发光的灵藻。
她不再总想着深宫的禁锢,也不再畏惧冥界的险恶,只觉得这里像极了梦里的家。
可越是临近六道开启,她心里越慌 ——不是怕试炼的艰难,是怕万一失败,再也回不到这片有灵草、有笑声的地方。
午后,她捧着没吃完的赤魂糕,沿着灵草甸往深处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净心湖。
这湖是骁开辟忘忧野时特意引的灵泉,水面泛着淡蓝的光晕,水下的灵藻随波摆动,像撒了满湖的碎星。
风掠过湖面时,会带着细碎的魂雾,落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据说能洗去魂魄的焦躁。
天零望着平静的湖面,忽然想把所有烦恼都沉进水里——明日的试炼、冥界的规则、骁藏在眼底的过往……
她解下恸娘织的淡青魂丝衣,叠放在湖边的青石上,赤着脚踩进湖里。
湖水刚及腰时,天零轻轻舒展魂体。
魂魄在冥界本就轻若鸿毛,此刻浸在灵泉里,更像没有重量的鱼,四肢舒展着往湖心游去。
魂体在水光中泛着莹白的通透,发梢滴下的水珠沾着灵晕,落在湖面溅起细小的涟漪。
她闭上眼,感受灵泉顺着魂丝渗入肌理,那些缠绕在心头的不安,竟真的一点点消散了—— 原来在这样安全的地方,她也能像人间时那样,毫无防备地放松下来。
不远处的古槐树下,骁握着枚刚采摘的凝神草,脚步忽然顿住。
他本是来湖边检查结界,却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
透过槐树叶的缝隙,他看见天零在湖心轻轻游动,她的身形纤细玲珑,青丝如瀑,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与胸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冰凉的湖水里有小鱼游来,轻吻天零的魂体,她被弄得有点痒,樱唇微张,发出轻笑。
在透明的水波与湖底冥玉的光晕交映下,天零朦胧而圣洁,确如传说中不染尘埃的洛水神女,又似月夜碧海中嬉戏的鲛人,美得令人窒息。
他仔细打量她纤细的颈项,圆润的肩头,没入水中的、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那在水中若隐若现、随着她游动而勾勒出的曼妙曲线。
那份美,不带丝毫媚态,是一种源于魂体本源的、纯净至极的诱惑,却比任何直白的撩拨更具冲击力。
三百年了,他在冥界见惯了恶鬼的凶戾、魂魄的哀嚎,早已忘了 “美” 该是什么模样。可此刻,天零在湖里舒展的模样,像一缕突然照进暗室的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沉寂了三百年的魂灵里。
一股久违的、近乎陌生的热流,猛地自丹田深处窜起,迅猛地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小腹,带来一阵清晰的、不容忽视的紧绷与悸动。
他呼吸一滞,周遭宁静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炙热,缠绕着他,试图瓦解他引以为傲的定力。
他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在发烫,连眼底的暗红都变得灼热,像要烧穿槐树叶的阴影。
天零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眼,往岸边望来。骁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藏进更密的树影里。他看见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却没多在意,又转过身,往湖深处游去——她竟这般信任忘忧野,信任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连一丝防备都没有。
骁的指尖松了松,凝神草的碎叶落在地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唐突又失礼,可方才那一眼里的莹白与柔软,却像刻在了魂里,挥之不去。
他黑色的衣袍下,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带着幽昙花冷香的空气,却未能完全压□□内翻涌的躁动。
树影婆娑,将他脸上的复杂神色与身体的细微变化巧妙遮掩。
唯有他自己知晓,这一刻的净心湖畔,风平浪静之下,是何等的波澜骤起。
天零在湖里游了许久,直到夕阳把湖面染成淡金,才恋恋不舍地走上岸。
穿上魂丝衣时,她忽然想起骁 ——这半月来,他总在清晨教她凝练怨力,傍晚便去结界边巡视,话不多,却总在她需要时出现。
她摸了摸腰间的护魂符,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凉,心里的不安忽然淡了许多。
“明日……一定能行的。”她对着湖面轻声说,风把这句话吹向远方,落在槐树林的阴影里,像一场无人知晓的约定。
忘忧野的夜,依旧宁静,却悄悄酝酿一场隐秘的、正在萌芽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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