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井底升怨

最先感知到的,是冷。

天零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浮起,耳边是“嗡嗡”的鸣响,整个人犹如浸在千年不化的冰窖里,无数细小的水流在耳边打转,喉咙里没咽下去的呜咽,卡在魂腔里,闷得发疼。

她想抬手摸一摸脖子,却发现自己没有手——或者说,她的“手” 是一团模糊的半透明光影,穿过了身前浓稠的黑暗。

她这才惊觉,四周是无尽的黑,没有一丝一毫光亮,连井栏上那半朵残莲的影子都消失了,只有身下的“水”——这水不是液态的井水,是凝滞的、泛着幽蓝微光的黑暗。

每动一下,都像要被这黑暗粘住,拖入更深的地方。“我……死了?”

第一个念头冒出来时,胸口突然传来尖锐的窒息感——和被粗布塞住嘴、井水灌进肺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片段式的画面猛地撞进魂识里:太监铁钳般的手、李尚宫转得不停的沉香佛珠、井栏上的青苔、还有最后那片被井壁框住的、扭曲的星空。

“不——!”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身前的黑暗被搅出细碎的波纹,波纹里竟映出了影像:是她自己,穿着破洞的浅碧布襦裙,双丫髻散得乱七八糟,脸颊上沾着青苔和泪痕,眼睛里是没来得及褪去的惊恐——那是她被推下井前的最后模样。

影像很快碎了,柳如嫣却却出现在了她面前——烟霞色蹙金绣褙子,累丝嵌宝凤凰钗,嘴角勾起的骄横笑意,恨意像烧红的针,突然扎进魂识里,让她的魂体泛起阵阵刺鼻的红雾。

又一个画面涌进来:御园的桂花林,暖融融的日光,春桃和她笑意盈盈地聚在一起,她们站在青石板旁,一切采撷桂花,一起坐在油灯案前,连夜绣完桂花绣帕……

这些曾经让她心头发软的片段,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魂 ——若不是遇见太子,若不是柳如嫣的妒火,她本该在浣衣局和春桃一起,哪怕辛苦,也能活着看明年的桂花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迷茫像潮水般涌来,可很快就被汹涌的怨恨压了下去,她想起李尚宫那句 “安分些,少受点罪”,想起哑巴太监掰断她手指时的 “咯吱”声,想起柳如嫣可能正穿着华服,在殿里接受众人的奉承——而她,一个只想活下去的宫女,却成了他们权力游戏里调味的碎屑。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魂体上缠上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红线,从魂体深处钻出来。

一端缠在她的魂上,另一端将她扎进身下的黑色深渊之中,丝丝红线泛着血红色的光,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周身的冰寒形成诡异的对比。

每一次想起柳如嫣、李尚宫,红线就收紧一分,勒得她魂体发疼,却也让她的意识更清醒——这是她的怨念,是她不甘心的证明。

她试着往上游,想冲出这无尽的黑暗,回到井面上去。

可刚动了一下,那些红线就猛地绷紧,像锁链一样把她往回拽。身后的黑暗里传来 “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井水在冒泡,又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她望至黑暗深处,隐约有其他模糊的影子在挣扎,被同样的红线缠着,无法离开——原来这口 “锁魂井”,不止困了她一个。

“太子……”

突然想起赵愭,魂识里又闪过他温和的眉眼,闪过他写的赠诗。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重的怨恨覆盖——他是储君,他有权力,可他不知道她的惨死,或许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为了权势,选择沉默,或许会像那夜路过的小内侍,明明看见了,却连句呼救都不敢喊。

“柳如嫣……李尚宫……”天零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每念一次,魂体上的红线就红一分,周身的寒意里也多了几分戾气。“我不会放过你们……绝不会……”

她不再挣扎着往上冲,而是任由那些红线把自己缠得更紧,井底的黑暗里,她的魂体渐渐凝实了些,半透明的光影边缘,泛着淡淡的血色。

身前的黑暗又泛起波纹,这次出现的影像是柳如嫣穿着太子妃礼服的模样,可那礼服上的金线,在她眼里却变成了缠绕的毒蛇。

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响,却再也带不走任何东西。天零的魂体悬浮在井底的黑暗中,被血色的怨念丝线紧紧捆着,既离不开这口吞噬她性命的古井,也忘不了那些将她推向死亡的人。

北宋深宫的夜还很长,而这口“锁魂井”里,从此多了一个带着滔天怨恨的怨灵,等着有朝一日,能把她所受的痛苦,加倍还给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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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清烛之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