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山中猎场已被官兵封锁,气氛凝重。
傅赐鸢骑着腾云骢,驱马赶到林场,他未着官袍,只一身玄色暗纹劲装,墨发高束,剑眉星目,嘴角微弯上翘,周身俱是桀骜不驯的狂野气派。
他勒住马,马儿扬蹄发出一声长嘶,稳稳落地。
尚未等马完全停稳,便翻身下马,动作极为潇洒。
“哟,大晚上的挺热闹啊。”他环视一圈,目光在姚山远的尸体,和瘫软在地的几位贵族公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看守现场的衙差身上,语气压迫,道:“说说吧,怎么回事?谁死了?谁杀的?怎么杀的?”
几位京兆府的衙役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姚山远如何言语羞辱,如何被发现尸体。
傅赐鸢听完,嗤笑一声,走到姚山远的尸体旁,用马鞭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支箭矢,又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伤口。
“一击毙命,够准的。”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踱步到面如死灰的几位贵族公子面前,用马鞭抬起一人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这箭谁射的,身手不错嘛。”傅赐鸢笑得邪气道。
几位贵族公子眼神空洞,毫无反应。
傅赐鸢收回马鞭,对京兆府官员道:“除了这俩,当时还有谁在场?”
官员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当时围观的家仆。
“都带回去,分开问话。”傅赐鸢下令,随即又补充道:“仔细搜搜附近,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别的东西。”
“是!”
工部尚书周武急匆匆赶来,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了猎场,一见姚山远尸体成那副模样,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傅...殿帅!”姚烛公扑到傅赐鸢面前,老泪纵横,道:“犬子...犬子不过是戏言几句,开个玩笑而已,是那周尔骞激愤杀人啊!”
周尚书也急忙跑上前,辩驳道:“殿帅,小儿冤枉啊,犬子打小病疾缠身,弓都拉不开,绝不可能杀人啊,说不定是那姚家小儿,自己目中无人戏谑了旁人,才引来杀身之祸!”
傅赐鸢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护腕,看都没看他道:“周尚书,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证据说了算。”
他抬眼目光锐如鹰隼,落在工部尚书的脸上,道:“不过嘛,姚公子当众辱人妻室,确实该死,但律法就是律法,对吧?”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点了姚山远该死,又强调律法,让周尚书心中七上八下,摸不清这位殿帅的真实态度,以防万一,还是得求人庇护才行。
......
这边,太后原折断了雁氏商会几个臂膀,当下心情极好,加之前些日子派出去人查明皇陵失窃,尚无自己人卷入其中之后,心情舒爽好整以暇地准备,等雁岁枝主动上门求和呢,以及看皇贵妃那边手忙脚乱的好戏。
雁岁枝不求和,这次给了他点威势,便是不肯也得屈服了。
皇贵妃利用内阁首辅,这些年借着各种国事由头不知从国库里卷了多少钱,眼看着国库填补不上要遭大殃了,太后连着数日精神气爽,这么多年来总算可以把户部里头,皇贵妃的人给拔除掉,别提有多高兴了。
然这样的开心日子没过多久,底下的人就报工部尚书求见,周武在傅赐鸢那里碰了软钉子,心中十分恐慌,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递牌子求见太后了。
杀人案虽没皇陵失窃那般严重,但今已奏到了御前,足以让太后感到头疼,再也没有半点心思关注雁氏商行事情了。
“太后!太后!卑职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傅赐鸢是陛下跟前红人,行事张扬,从不按常理出牌!若是让他查到些什么,或是他根本不顾及太后颜面,执意要办骞儿,那可如何是好啊!”急忙进宫求见太后的工部尚书周武哭的横涕泗流。
他的儿子在石林射杀户部之子姚山远后,就一直躲在家中不敢露面。
皇上虽下了圣谕让傅赐鸢查办,但眼下人还没索拿抓走,事情也就还有转机,周武倚仗自己是太后心腹官员,就立即进宫求太后庇佑。
白日在林场发生事情的经过,周武如实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周尔骞不是在众目睽睽下杀的人,只是一块自己儿子玉佩被对方攥在了手里,属于是证据只少不多的冤枉犯。
太后不觉有甚为难,只觉他不把儿子交出去之举,简直是心虚蠢到家了,头顿时大得坐在玉座上,连叹了几口气。
她缓缓睁开眼,眸光深沉,道:“慌什么。死的那个,嘴巴不干不净,是自取其祸。活着的这个,虽然冲动,但也情有可原。”
“太后,”周武抬眸,见着太后怒色不定,磕头哀求道:“是卑职一时急昏了头,才没把小儿交出去,如今姚烛公堵着家门要见小儿,卑职小儿无胆辩驳,遂求太后出手,若是小儿叫人索拿,入了刑狱出甚意外,只怕我周家一脉香火,太后、太后......”
太后拍了拍座椅,冷哼了一声,头甚感大,这些年她收服官员都以恩威并施,拿住对方命脉的手段,何况这个周武在工部这些年,在各处州地安插纳用了不少重要部属,这也是太后虽未把持朝政,却能迅速在朝堂上,建立自己的党派重要人物。
如今急成这样子,多是小儿病弱打小溺爱,才会纵得周尔骞行事如此胆大妄为,此事皇上盯着,自己直接出面干预恐怕会引火烧身,还是得想法子,帮他把这件事与周家摘干净才行。
太后叹了一口气,语气淡漠,道:“你也太糊涂了,京畿外无人瞧见,此事便挨不着周家,那一块玉佩能称得上甚物证,只要你小儿咬死不认,关几日待傅二结案后自然就出来了,何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哀家若是公然求皇上,后宫那皇贵妃在皇上耳边吹风,忌疑哀家暂且不说,皇贵妃生等着哀家人出乱子,如今抓着这把柄定然会踩上几脚,那傅家更是不好糊弄,如今到了傅家手里,那这案子便会彻查到底,皇上和傅家谁都得得罪去!”
周武不停地磕头,哭着道:“太后,卑职知道此事棘手,但眼下案子到了傅二手里,卑职愚钝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来向太后求庇佑的。太后,您也知道,东宫此时正为填补国库之事发愁,若是皇贵妃肯平息此事,卑职愿倾尽家财补上这个缺漏......”
“这是银子能解决的事情么?你周家能拿出多少家产,若你一品官员能拿出钱财填补上,人家户部就会没法子?人怒气过头,谁不会乱方寸?”太后打断他,无奈地道:“你先不要着急,傅家若是来索拿,你只管把人交出去,那林子里头又不止你家小儿一人,怕什么?”
“卑职就担心傅二那小子使手段逼供,借此案子向皇上邀功论赏......”
“邀功论赏?”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傅家荣已登顶,你以为傅家愿意接你这个案子?”
太后知道傅赐鸢脾性,知这小子行事一向简慢懒散浪荡惯了,办事没有府衙半分利索,加之前些日子听闻傅家与户部有些过节,多半是因此才不着急上门扣人。
若没有这层缘故,傅赐鸢真连夜带人上门索拿,叫他看见周尔骞,凶野气性一怒,指不定得先踹上两脚再审。
周尔骞敛了敛面上慌乱神色,语气稍稍镇定地道:“如太后说来,那傅二尚未立刻前来捉拿犬子,可是给了情面......”
“你这糊涂脑子总算清醒过来了。”太后哀叹一声,道:“这案子牵涉重大,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皇上又下达了圣谕,显然不可耽搁得尽快查办。如今傅二手里有公文,却未及时上门索拿,便已给足了你人情面。好在你没蠢过头,命人将你儿子送出京城,否则哀家也保不了你,傅家更没法给皇上交代!不出意外明日天一亮,傅二定会上门扣人,你可不要以为傅二给了你这大情面,你就相安无事了。”
周尔骞能当上吏部尚书,显然不是个笨人,权御朝堂,世家贵族哪个不是在阴谋权术下走过来的,只不过纷杂的脑袋,听得太后所言傅家给了情面,立即冷静明白了过来。
原本因为户部进宫请圣谕之举,提着的心终于安定了,施礼道:“太后神聪英明,卑职明白了。”
“行了,此案再怎么说也没人证,即便拿住人也不难办。”
“可是……众目睽睽……”
“众目睽睽又如何?”太后打断他道:“傅赐鸢初步查验,只找到了一块你儿子不慎遗落的玉佩,能证明他当时在场。但当日猎场之人众多,谁能肯定,那支要命的箭,就一定是他射出去的?”
周武一愣,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道:“可是这也算是物证,如何能洗脱?”
太后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傅赐鸢不是要查吗?那就让他查。回去叮嘱你家小儿,进了狱牢嘴巴严实点,要打要挨也受着,那些刑罚全当教训了,只要审不出什么利害,吃些苦头也就出来了,定不了他死罪的。”
周尔骞见她终于没叹息,语调松软,连连叩首:“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谢太后恩典!谢太后救我周家!”
他出了宫,匆匆忙忙赶回了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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