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宫中,熏香馥郁,珠光宝气。
她正对镜欣赏着新得的东海明珠步摇,镜中人容颜娇艳,风韵犹存,眉梢眼角,却带着几丝戾气与算计。
一名心腹宫女悄步而入,屏退左右,凑到皇贵妃耳边,低声急促地禀报道:“娘娘,刚得到的消息,陛下......陛下派遣掌印大监封名禄,秘密彻查豫州疫病有进展了!”
皇贵妃描眉的手一顿,猛地转过头,道:“封名禄?这只老狐狸查到了什么?”
宫女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兴奋,道:“线报说,封大监查到的线索,似乎指向了国子监祭酒,戚继雨戚大监!而且还牵扯到与外朝谍者勾结,通敌卖国!”
“戚继雨?”皇贵妃瞳孔骤然缩紧,眸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目光狠厉,道:“那个老匹夫!太后的笔杆子!好啊!真是天助本宫!”
她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兴奋难以自抑,道:“本宫早就看那老东西不顺眼了!还有太后那个老不死的,处处压着本宫!这次...这次定要让他们栽个大跟头!”
然而,狂喜之后,一丝疑虑浮上心头,道:“这消息...可靠吗?从何处得来的?”
她虽激动,却也知后宫消息真伪难辨。
宫女谨慎回道:“消息是从司礼监一个不起眼的小火者那里流出来的,说是无意中听到封大监身边的小内侍嘀咕。奴婢核查过,那小火者背景干净,与各宫都无甚牵扯,看起来......不像有假。”
这自然是雁岁枝眼线,精心安排的消息,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皇贵妃沉吟片刻,眼中疑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野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扳倒太后一党的良机!”
她立刻下令,道:“快去!秘密请魏贵妃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魏贵妃便到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素雅低调,眉目温和,步履从容,见到皇贵妃,便露出一个关切恭顺的笑容,道:“姐姐匆匆唤妹妹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皇贵妃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引到内室,迫不及待地将消息和盘托出。
末了,她激动地说道:“妹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戚继雨一旦倒台,太后便如断一臂!朝中清流势力必然重新洗牌,对我们大大有利!”
魏贵妃听着,脸上露出震惊,道:“竟有此事?戚继雨身为国子监祭酒,竟敢行此祸国殃民之举?真是罪该万死!”
她语气一转,又带上忧虑,道:“只是......姐姐,此事关乎重大,证据确凿吗?那封名禄是陛下的人,嘴巴极严,他查案的消息怎会轻易泄露?”
她不动声色地点出关键,皇贵妃却是不疑有他,压低声音道:“消息来源应该无误。妹妹,如今关键是,我们该如何利用此事给太后党羽,致命一击?”
魏贵妃略微沉吟,眼神中闪烁着看似为皇贵妃殚精竭虑的光芒,实则心念电转。
她深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皇贵妃,语气却带着煽动性,道:“姐姐,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我们得到了消息,就不能让太后有喘息之机!妹妹认为,当立刻让太子殿下联合几位与王氏交好的朝臣,今夜便上奏陛下,弹劾戚继雨通敌卖国散播疫病之罪!请求陛下严查,并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亦或,由陛下指定信重之臣专断!”
皇贵妃有些犹豫,道:“直接让太子出面?会不会太显眼了?而且,封名禄还在查,我们抢先发难,陛下会不会疑心我们消息来源?”
魏贵妃心中冷笑,要的就是陛下疑心!
她面上却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道:“姐姐!此时不动,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太后察觉,销毁证据,反咬一口吗?我们这是为国除奸,为陛下分忧!太子殿下乃国本,出面弹劾奸佞,正是彰显储君正气之时!”
她凑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道:“至于消息来源,姐姐放心,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风闻奏事,为国谏言,陛下即便有所疑虑,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也不会深究来源。况且......”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道:“陛下派封名禄秘密调查,如今消息却走漏到姐姐这里。陛下心中,难道就不会想想,这宫里宫外,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警示。”
皇贵妃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动不已。
是啊,陛下知道她们消息灵通,未必是坏事,反而能让陛下更忌惮太后,更倚重她王氏一族!
“妹妹所言极是!”皇贵妃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兴奋道:“就依妹妹之计!本宫这就派人去通知太子和几位阁老,让他们连夜准备奏章!本宫定要那戚继雨好看!也要让太后知道,这后宫,究竟是谁的天下!”
魏贵妃看着皇贵妃那志在必得的表情,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讥讽与得色。
这把火,她算是成功地煽动起来了。
皇贵妃与太后的斗争必将更加激烈,而皇帝对皇贵妃,王氏一族势力的猜忌也会更深。
......
岭南湿热,简陋院落。
岭南瘴疠之地,虽已是秋日,却依旧潮湿闷热,与京城恍如两个世界。
傅赐鸢一身风尘,因着是密旨便没带多少军兵,只带了羽霖几个亲卫,约莫行了大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处小破院。
院门虚掩,他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老榕树下,一人身着破旧布衫,此刻正蹲在树下种花草,脚上还戴着冗重镣铐,因着还是皇族血脉,负责看管罪犯的兵役,只给他安排干一些杂活。
听到门响,他缓缓抬起头。
傅融雪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极其清俊的面容,因常年不见日光,看着有些苍白,眉眼间俱是疏离与倦怠之色,瞧着好似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
那双明眸,在抬起瞬间,似如古井般深潭幽邃,除此外,还带着洞察世事的清明,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傅融雪的到来,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李楚河一身旧青衫,见着人来,便站起身坐在榕树下的破木桌前,仿佛早已知晓他的来意。
“忠勇侯,”李楚河也不行礼,声音慵懒,道:“今日是刮的什么风,竟把西境威名赫扬的侯爷给吹来了?西境风雪可还凛冽?”
傅融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那个在金殿上意气风发,却为了保全他傅家,而毅然撕毁圣旨的少年皇子,如今只剩下满身的疏离与倦怠。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大步上前,将手中密旨随意往小几上一扔,自己拉过旁边一个木墩坐下,道:“八殿下,别来无恙?”
李楚河看都没看那密旨,目光依旧落在茶盏上,淡淡道:“岭南湿热,比不得京城富贵。侯爷若是来体察民情的,怕是走错了地方,若是来叙旧的......”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傅融雪,道:“我与你傅家,似乎并无旧可叙。”
“殿下说笑了,”傅融雪声音低沉,道:“陛下有旨,召您回京。”
李楚河终于抬眼,那双无波的眸子,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道:“回京?做什么?是觉得岭南的荔枝还不够甜,想让我回去尝尝京城的牢饭,是什么滋味?”
傅融雪将此行目的,以及皇上欲让他主审疫病大案的意思说明。
“哦?父皇终于想起我这个不肖子了?还是说...京城的戏台搭好了,缺个侩子手?”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些许凉薄。
傅融雪面色不变,挥手让随从退下,院中只剩二人。
“八殿下,陛下听闻您染病,忧心忡忡,特命臣接您回京诊治。”
“忧心忡忡?”李楚河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道:“侯爷,你我之间,就不必演这些父慈子孝的戏码了吧?是雁岁枝...还是宫里哪位高人,给我安排了这么个病入膏肓的戏本?”
傅融雪沉默,算是默认。
李楚河笑道:“让我去查太后和皇贵妃等党蕃?父皇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倒是越发纯熟了。侯爷,你觉得我看起来像那种被人当刀使的傻子吗?”
傅融雪沉默片刻,道:“殿下,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李楚河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灰尘,道:“机会是给有选择的人的,我如今,还有什么?”
他走到院中,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语气平淡,道:“也罢,这岭南的风土人情的确看腻了,回去看看戏,顺便......会会老朋友,也不错。”
他答应得如此轻易,反而让傅融雪愣住了。
李楚河转过身,看向傅融雪,眼神带着一丝锐光,道:“收拾一下,明日启程。记得路上我要坐最好的马车,喝最好的茶,流放多年,总该享受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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