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恶鬼背棺

“咚、咚、咚”,太子庙外面锣鼓喧天,偌大的太子庙内,在太子庙面前的石像前,一层层围着穿白衣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白衣素净、面具却不是完全的白,上面边边角角甚至还有褐色的点。没有人说话,寂静无声,前头,一花白头发的老者跪在石像前,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够从他不断颤抖的手中可以感受出其内心的激动,香烟在香炉上萦绕,在香烟中,石像悲悯的表情好像变了,它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在香烟中,它的表情无端变得诡谲。

柳相歌看着这般模样的石像,无端打了个寒噤,他同样也穿着白衣,戴白色面具。如白鹤般立于人群中,夺目至极。他双手环住,身上的一应配饰都收进芥子袋中,他听到那老者跪在底下,面对石像说:“太子殿下,千年了,你还没有原谅我们吗?没关系,今年我们又为你寻来一些祭品,这次,你一定会原谅我们。”

柳相歌听着,不禁蹙眉,暗道:祭品?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他刚想再看,就见村长露出的蜡黄脖颈处,一只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柳相歌,骇然至极,柳相歌被吓得不自觉后退几步,不期然,撞上了身后那人的胸膛,柳相歌急忙转身,道:“呈风兄,有没有撞疼你?”

“没事。这是被吓到了吗?”章呈风关切地看着柳相歌,他抬眼警告地看向老者脖颈处的眼睛,吓得后者急忙闭上眼皮,眼睫不断地颤抖。弄得老者奇怪地摸了摸后脖的眼睛,摸到不断颤抖的睫毛,手上不断发抖,老者随即匆匆将手里的香插好。

老者转身,面具下的神情看不清,可是他的眼神这一刻变得更加狠厉,他声音拔高,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苍凉、如同黑夜中沙子被某种野兽狠狠揉搓,粗哑、难听,仿佛下一秒能够咳出血来,他道:“十月廿,太子庙,祈神日,这次我们定要诚心求得太子殿下原谅。”

众人从面具中露出的眼睛变得无比狂热,他们如同被魇住般,齐齐抬头看着在香烟中似笑非笑、神情悲悯的石像,这一刻,石像慢慢虚化,高台上的石像好像变成了真正的人。

众人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喃喃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们……太子殿下,救救我们……”

无数低语如同钉子,邦邦地被钉入柳相歌耳中,无数道人声将他包围,头脑发疼,眼前一切都看不真切,他不适地低头,抬手压住发胀的太阳穴。

忽地,背后一道清凉将他环抱,柳相歌在熟悉的怀抱中得以放松,太阳穴的疼痛渐渐消散,他呢喃道:“呈风兄……”

不容得柳相歌再和章呈风细细说道。人群朝两侧分开,几名大汉上前,将石像恭敬抬起,放到一边的座椅上,外面的鼓声乐声渐渐变得激昂起来,“嘿哈、嘿哈”,那群大汉吃力地将石像抬出到庙外,其余人默然地依次排列在石像后。

随着到庙外越来越近,被抬起的座椅上,那石像变得越来越像人。那群大汉也越抬越吃力,终于,到了庙外的空地上,大汉们将抬着的石像放下,甫一放下,那群大汉皆深深跪倒在地上,龟裂的泥地上现出几个深凹。

柳相歌清楚地看到,这些大汉站起来的时候,他们膝盖上血汩汩流出,可是他们浑然不在意,眼神炽热地看着石像,他们热切地行礼:“太子殿下!”

变成人的石像笑而不语,挥挥手,示意这些大汉离远些。柳相歌不着痕迹地朝前挤,快到前排的时候,他止住脚步,就这么躲在人群后观察这个怪物。

怪物的样子让柳相歌越看越熟悉。其实甫一进太子庙,见到这石像的时候,柳相歌便觉得隐隐有些熟悉感了。眼下,比起冷冰冰的石头身来,眼前的肉身更加让柳相歌熟悉。他思索片刻,豁然想起密林中,黑棺上使出锁链的白毛鬼。

是微生敛!柳相歌想到这,随即快速地摇了摇头,心道:不是微生敛,他的头发是黑的,何况他身边没有那具白骨。他不是微生敛,那他是谁呢?锈红村的人知道,他们供奉千年的石像只是一个不知来路不明去处的孤魂野鬼吗?

柳相歌这样想着,不禁寒毛直竖,不期然,他再看过去,正好与坐在高椅的那个怪物对视上。有着和微生敛一模一样的怪物斜倚坐着,偏头,看着柳相歌,蓦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如妖似鬼。

柳相歌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那怪物已经转头,不再看向这边。方才的一切好似错觉,似乎,从始至终,这个怪物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这时,高台上有锣鼓声、抚琴声传来,柳相歌看过去,只见高台中间,一群同样着白衣、戴白色面具的人排列其上,他们的白衣质地更加奢华,面具是纯然的白。高台两边,一群着青衣、戴白面具的人抚琴、击鼓。

随着击鼓声响起,柳相歌感觉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灼热,空气也跟着燥热起来,不知不觉,他面具下的脸,热汗如泉水般汩汩涌出。从他额角往下流,流到他的下巴,随后滴落在衣襟上,前胸、后背已经是热汗了。

两边白衣人无声无息,赤足于灼热的高台上起舞,中间的白衣人念着:“…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可是正午的烈阳依旧灼热,脚下龟裂的土地上,结块的石板咯吱咯吱被踩成粉尘,高台上,白衣人依旧如同傀儡般起舞,不知疲倦,那些青衣人同样如同设置好的机关人一样,不惧疲惫。

底下,不知谁突然说出口:“太子降罪,太子殿下还是没有原谅我们!太子殿下不要我们了!山神触怒,雨神憎恶。神灵抛弃我们了!”

“没雨没水!天上不会下雨了!太子殿下不会原谅我们!神明还是抛弃我们了!”

“太子殿下,求求你宽恕我们吧。太子殿下,求求你……”

……

“锈红的天不会下雨了,梦崖的诅咒不会结束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救我们……”

底下的那些白衣人齐齐朝高椅的跪去,他们眼神即热切,又悲凉,一场持续千年的噩梦啊,今日也不会醒过来。

那个怪物饶有兴趣地看着跪着的锈红村村民。锈红村村民原先以为石像会如往年一般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个石像却突然道:“这些人也加到祭品里去。”

锈红村的村长,即荀流,此刻跪在前方,听到石像的话,此刻疑惑地顺着石像的视线转头。只见,有两人站在一众跪着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二人正是柳相歌和章呈风。

一旁的荀偌低声道:“荀叔,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生人。”

荀流面具下的脸满意地抽动,他道:“如你所愿,太子殿下。”

随着荀流话落,众人的蠢蠢欲动,他们齐齐动作,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他们朝着柳相歌二人包围过去。看着众人的视线如利刃般直直盯着他和章呈风,柳相歌不着痕迹地挡住章呈风,他没看身边被何欲然紧紧抱住、强硬地按住不让起身的桂云飞。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从芥子袋中那处桃木剑,横剑于身前,看着不怀好意,甚至可以说是势在必得的怪物,他喝道:“想要我们做祭品,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看招,该死的怪物!”

柳相歌拔剑上前,气势汹汹,几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剑气中含着少年锐气,势不可挡。对于那些村民,柳相歌手下留情了,即便那些村民看着他的眼里无端带着粘腻、恶心、炽热,即使这些村民这几天和他相处融洽,向他倾诉了他的悲苦和不堪,此刻,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却浑然陌生,与之前截然不同,也毫不留情。

柳相歌横剑,将扑过来的村民挑开,同时,转身将作势要抓住他的双脚的村民踹飞,回旋,跳跃,将接近章呈风的村民牢牢挡在一边。

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村民与柳相歌二人隔出一段距离,他们不敢上前,面具也在斗争过程中或被扯下,或半落不落地挂在头上,脸上尽是鼻青脸肿。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脸上那些炽热。

荀流道:“仙长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锈红村已经千年没有下过雨了。我们千年不曾喝过水了。你看到了吗?我们身上的诅咒啊,这些眼睛让我们夜夜不能安睡,甚至不能,也不敢远去。你不是仙人吗?你就不能救救我们吗?太子殿下想要你作为祭品之一。你们就从了吧,不好吗?仙长啊,你们不是讲究救人救世吗?你们不妨救救我们……”

荀流蓦地扯下面具,高举面具,遮住烈日,面具下的阴影,满脸的眼睛此刻全部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柳相歌二人。眼睛紧挨着,整张脸竟然没有空隙,全都被眼睛挤满。其余的村民或露出脸上的眼睛,或露出胸膛的眼睛,或露出手臂的眼睛。

高台上,白衣人依旧在起舞,青衣人依旧在奏乐,高台下,村民将诅咒显露,直勾勾地看着柳相歌二人,眼神炽热,他们道:“仙长啊,你们救人救世,不妨救救我们?”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出自屈原《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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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恶鬼背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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