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有生人来了?不介绍一下吗?”一个贼眉鼠脑的男人露出一颗头,朝里面看,晨曦中,他隐在阴影中,他不安好心道:“算了,正事要紧。云飞啊,桂姨已经死了快三年了吧?太子庙这事,你们不能再拖了。你们家这次必须得去。知道吧?”
桂云飞闻言,拉住想要说话的何欲然,摇了摇头,他道:“我知道了。你告诉村长,三日后的祈神日我一定会去太子庙的。”
“嗤。但愿吧。”男人鬼鬼祟祟瞅了在角落的那几个陌生人,眼睛滴溜转,盘算着什么,他仅露出的那颗头嘿嘿咧嘴,他道:“这几位没见过我们锈红村的祈神日吧?你们外地人不知道,这祈神日大有来头,十月廿,太子庙,祈神日,慰山神,求雨神,上告神灵,下慰太子。嘿嘿,里面家中快没粮了吧?三日后,你们不来也得来。否则,嘿嘿,你们就要饿死了。”
男人说完,露出的那颗头嗖一下离开。
柳相歌和章呈风坐在长凳上,他将头靠着章呈风的肩膀,昨日他吐得“肝肠寸断”,直到如今更是滴水未进,并非是没有吃的,而是一想到昨夜那一幕,鲜血下淌变成澄清,他食不下咽。
柳相歌道:“呈风兄,为何你昨日并未提醒我?不对,或者说,为何我不曾看见你换掉那些吃的?我真的没有吃下那些掺血的吃食吗?”
章呈风垂眸,用手慢慢摩挲扇柄,感受到他肩膀上的温热,他笑了笑,解释道:“并非故意隐瞒你。只是我不想让你担心。”
说到这里,章呈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做事向来有备无患。一路上的危机早已在他算计中,金陵路遥,难免会出现变故,故而他早就让另一分身提早将这些“意外”铲除。
他的想想,可以成长,但必须在他的羽翼之下成长。
有时候章呈风觉得,他的想想就如同一只小鸟一样,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助。
他的小鸟飞走了,可他又怎么能够在原地等他的小鸟飞回来呢?
呵呵,自然是他的小鸟去哪,他便去哪。他的小鸟飞远的路上,所有的挫折磨难必须先让他来荡平。
他的小鸟,就算成长,也只能由他来赋予。
不过章呈风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就这么含笑看着柳相歌。嘴角弧度始终未变,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柳相歌抬眼,正正好跟章呈风对视上,看着笑意渐深的章呈风,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夜于半梦半醒之际,他听到的那句“夫君”。不禁赧然和尴尬,他暗自懊恼:糟糕!忘了这茬了。
柳相歌急忙将坐直,他左右四顾,眼睛胡乱瞥过,他匆忙道:“呈风兄,我去问问桂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完,柳相歌匆匆跑远。
他没有看见身后那人变得阴沉的脸。柳相歌走到桂云飞身边,他问道:“桂兄,祈神日是家家户户都要去的吗?”
桂云飞摇头,他道:“并非。不过我对祈神日了解不多。往年都是我娘去的。我娘死后,我就借口不去祈神日了。我只知祈神日这日,由村长组织,每年选出几人跳祈神舞,祈晴祷雨之后,便发放给每家每户一年的粮食。不去的人家便让去的人家代领。”之前几年,桂云飞都是让何欲然去太子庙从村长手里领他家的那个份额,而他则在太子庙附近拿那些粮食。
无他,太子庙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尤其是村里人在祈神时双眼瞪大,无比狂热。也曾有一年,桂云飞跟着他娘一同去过太子庙。那时阴风阵阵,太子庙里的石像悲悯地低头,如鬼似神,在一众热切地高呼下更显得诡异。
回去之后,桂云飞日日不得寝食难安。以至于,再提起太子庙他都会感觉脊背发凉,仿佛高台上供奉的太子石像活起来,正一眨不眨地,就像他照镜子时,他身上那些眼睛,同样一眨不眨地,在看着他。
桂云飞道:“柳公子,你不要听荀偌那家伙乱说。这是我们锈红村的事情,你们外来人不用掺和。过几日,我和欲然一起去就好了。到时候你们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柳相歌闻言,蓦地升起一些好奇,他们昨日只去了快十户人家,每到一户,便会被那户人家的诅咒震惊,一来一回拉扯,根本没有别的机会去其他地方,也没有见过荀偌和他口中的村长。他道:“别,桂兄,到时候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吧。”
柳相歌见桂云飞还想说什么,立即伸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他道:“桂兄,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再说了,不是要解决锈红村诅咒吗?而且不是准备没有粮了吗?我们也不能白白在你家里住这么久。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帮你上什么忙。也顺便调查一下太子庙有什么古怪。”
听到柳相歌这么说,桂云飞也不好拒绝,只好点头道:“好。”
桂云飞看着一旁的何欲然,昨夜他们已经说开了。他伸手抓过何欲然的手肘,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被包裹的手腕有没有血渗出。他心道:原来,那叫水啊。娘,和欲然从未提过,他们只用那物来代它?你又如何要求一个从未听过水这个字的人识得水呢?人并非生来便知万物。
想到这里,桂云飞神情晦涩。
*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出现在路上,他手里提着一个半膝高的木桶,他的脚上贴了神行符,两手紧紧提着木桶,木桶中的水稳稳在其中,并未有一滴倾泻出来,他脚下的土地慢慢变得龟裂。
这处好似与其他地方隔开,寸草不生,龟裂的土地随处可见,枯树墨鸦哀鸣,眼见快到了地方,入骨神色刚要一松。他看见什么,停下脚步,一只手将木桶稳稳提起,桶中的水有些因着摇晃泄出一些。
只见远远地,一浑身上下都是白的“鬼魅”背着一口棺木,朝入骨这边走来。他那白毛鬼,慢慢地走,在远处便能看见,那白毛鬼脸上尽是明媚之色,含笑着走来。
老人家常说,路上你若是遇见白毛鬼,不要试图激怒他,不要去看他,无视他便是最好的方法,他若是问路,你老老实实指给他就好了。
记住,不要试图激怒他。因为,他是恶鬼背棺啊。
恶鬼背棺,灾祸连绵。
知道了吗?你若是不想倒霉,千万不要随意激怒他。
入骨警惕地看着恶鬼背棺,他过去和主人游历四方,曾和恶鬼背棺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毋庸置疑的疯子。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微生敛慢慢走近,就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入骨及时地叫住了他,“恶鬼背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找到你的心脏了吗?”
微生敛慢慢停下,他嘴角带笑,眼睛如同稚童般澄澈和天真,他疑惑地看着入骨,好像将他看在眼里,却好像没有在看着他这么个人,“我们认识吗?”
入骨没有说话,他警惕地看着恶鬼背棺。
“啊……”微生敛歪头想了想,终于从某个记忆角落中找到有关眼前人的些许记忆,他道:“是你啊……红镜生骨身边的一条狗。”
入骨讥讽地扯了扯,眼中的警惕不加掩饰,他道:“我是主人身边的一条狗又怎么样?那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疯子。”
微生敛对入骨脸上的警惕视若无睹,浑不在意,他扬了扬嘴角,回答了之前入骨问的问题,“嗯。是啊。我找到了我的心脏。很不容易的。至于其他,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吧?”
一阵风沙扬过,入骨被迷了眼,等他挥退这些飞沙,眼前哪里还见恶鬼背棺的身影。他暗道不好,心想,我得快点回去告诉公子和主人。
*
“呈风兄,你在生气?嗯?你为什么生气?”柳相歌弯下腰,看向章呈风,就见章呈风转到另一边,柳相歌笑着,也跟着转到另一边,他不容拒绝地和章呈风对视,“告诉我,呈风兄,你为何生气?告诉我,好吗?”
见章呈风神情有些触动,柳相歌猜测:“是我这几日忙着和桂兄出门没顾得上你,你因为这个生气?”
章呈风无奈道:“想想,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吗?这不是让我难受吗?”
柳相歌也知晓他这三日做得不妥,凡事切忌不闻不问,凡事有商有量最好,他只是……有些心烦意乱。好在,这三日中他也想清楚了,他也并非对呈风兄无意。
如今,他是想清楚了,倒也让章呈风因他这三日的行径心生不快,柳相歌暗自懊恼,急忙道歉:“抱歉,呈风兄,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说到这里,他直直地和章呈风对视,柳相歌道:“呈风兄,今日祈神日结束,我有一些话和你说,好吗?”
章呈风这下子,心中那些隐秘的不快早已灰飞烟灭,他不再纠结柳相歌这几日刻意躲着他的行径,反倒对对方口中将要告诉他的话感到好奇,他道:“非要结束后才能告诉我吗?不能是现在吗?”
柳相歌笑着摇头,“对,这是个秘密。要晚些时候才能告诉呈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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