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人舒气爽,夜间这抹清风不光带来了清凉,还带来人声鼎沸。家家户户于门前挂着形式不一的灯笼,街道之上,则挂着一排排样式一致的灯笼。就连街道两旁,那些小贩的摊位上都悬着各种样式的灯笼,有兔子灯、有莲花灯……灯笼亮着,整条街都是灯火璀璨。
两侧街道,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妇人牵着稚童,汉子抱着小孩,情人或交头低语,或前一人提着灯笼,四处看看,后一人抱着前者购买的小物件,含笑凝视。或有老者牵着小孩,于那些卖糖葫芦的小贩处进行买卖,若是遇上价高的,老者不称意便不买,那么白白欢喜的小孩却不乐意了,可不得撒泼打滚、嚎啕大哭一场。当然,最后免不了以老者黑着脸,抱着喜滋滋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在身后小贩热切地招呼声中离开。
“呈风兄,久等了。瞧瞧,这是什么?”柳相歌避开这些或低语,或买卖的人,好险赶在约定时间前到达长桥边,他喜滋滋地将一盏灯笼递给章呈风,笑着解释道:“你是不知道,那家排队人可真多,排了好一会才到我。好在灯笼没有卖完,呈风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灯笼比糕点还要难买。呈风兄,看看,喜欢不喜欢?风音同‘枫’,也可以看作同‘凤’。我本想买凤凰样式的灯笼,可惜太火爆了,店家那里没有了。于是便买了这盏枫叶灯笼。虽不是我原先想买的样式,但制式精美,多瞧上几眼便觉无端好看。红枫与呈风兄这一身红衣恰到好处。甚美。甚美。”
柳相歌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难掩兴奋,面前那人红衣灼灼,或许是人与人之间挨得太近,空气被他人剥夺,也或许是被周围人的欢喜感染,柳相歌看着章呈风,脸颊两边泛红。灯火之下,那双眼,如明星般璀璨。
他笑眯着眼,指着章呈风后面,对面岸边围成一圈的人群,那边欢呼声叫好声时不时传来,柳相歌道:“呈风兄,快看,那里有人在打铁花。好漂亮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章呈风笑着应道,他和柳相歌并肩走过长桥。
人群拥挤,柳相歌刚要说什么,就被人挤着推到一边,好险要摔倒。幸好被章呈风及时抱住。落入章呈风怀里,柳相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见章呈风面色担忧,下意识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呈风兄。”
柳相歌缓了缓,就要从章呈风怀里离开。只是他刚要直起身,手一勾,竟把章呈风一直挂在腰间的铜钱串给勾下。铜钱色泽暗沉,用一条红绳串起,在尾部还缀着红色的穗。
柳相歌一惊,他看着手里的铜钱串,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萦绕于心头,他喃喃道:“这是什么?”
章呈风眼中闪过暗芒,他快速从柳相歌手里拿过那串铜钱,拉着柳相歌快速离开长桥,他在前拉着柳相歌,没有回头,解释道:“闲来无事留下的。没有地方花,就干脆拿来做装饰了。很奇怪吗?”
柳相歌摇头,意识到章呈风看不见,于是道:“不奇怪。如果是呈风兄这样做的,我想,那一定是这串铜钱对呈风兄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柳相歌听到在前面拉着他的手的章呈风忽然笑了声,他耳朵微热,不禁跟着笑了起来。他听到章呈风在前面说了声:“这些铜钱,是夫君当年断指换来的。六枚铜钱,断了六指,就为了换一个肉包子。当年城中,人命不值钱。这个傻子……”
说到最后,柳相歌似乎听到章呈风叹气,他手指感受到了断裂的剧痛,他不自觉微微抖动手指,柳相歌抬头一看,这一刻,眼前人似乎被浓重的墨色染上,一身红衣,似乎变成一身血衣,长桥之上,恍惚间,柳相歌好似看到,曾有一人,戴着喜帕,一身喜服半边已然被血给染上,他就站在长桥上,执着地等着谁。
再一回神,便见他依旧站在长桥上,耳边是人群的嬉闹、交谈声,而章呈风拉着他。他们二人走过长桥,挤进人群中,这一刻,是人还是鬼都没有什么干系。
他们并肩站在人群中,看着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中心,随着汉子的动作,火花四溅,如浩瀚繁星,这一刻,他们不在置身于人间一隅,而是身处广袤无垠的高空,被众星环绕。
“好好!”
“好!再来一次!”
……
“客官,来瞧瞧不?河灯,样式不一的河灯咧。”
……
看完打铁花,柳相歌便拉着章呈风到岸边,他从岸边的小贩处买了两盏河灯,莲花样式的。岸边两两结伴放河灯的不再少数,长河寂静,无数盏样式不一的河灯于长河中顺着河流漂流。
结伴的人大都是情人眷侣,男俊女俏,也有两男结伴,相貌好的也有,不过柳相歌二人倒是这一条河边最俊美的,不少人悄悄地瞥过来,看到二人至今未分开的手,时不时发出善意的嬉笑。
柳相歌意识到什么,脸颊滚烫,低着头,避开这些人揶揄的视线,他微微晃了晃二人相携的手,他道:“呈风兄,方才那小贩说了,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放在灯中。河灯顺水漂流,水流会将人们的心愿送到河神身边。河神会实现每一个人的愿望。”
“嗯?想想,你要写什么吗?”章呈风笑着看着羞怯低头,“你放心,河神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尽管大胆地写上去。”
章呈风见柳相歌实在不好意思,于是警告地看了一圈那些暗暗偷笑的人,他含笑牵着柳相歌走到角落,此处人少,光线尚可。
见状,柳相歌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主动松开章呈风的手,拿起笔,蹲在一边,躲着章呈风,写一个字便看一眼章呈风。见章呈风看过来,柳相歌赧然道:“呈风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见状,章呈风只是垂眼,淡笑,不再说话,他抬头看着远处,远处华灯初上,灯火璀璨,人声鼎沸,而他和他的夫君独占一隅,自得其乐。这般想,方才的不虞被冲淡,他笑着看柳相歌,笑意渐深。
被章呈风这般看着柳相歌急忙加快手上动作,他边写边道:“呈风兄,你不写吗?是没想好写什么吗?”
章呈风摇头,他道:“我的心愿河神实现不了。我的那盏你也写去了吧。这样我的想想便有两个心愿了,嗯,我希望我的想想日日高兴,一生顺遂。”
章呈风将双手搭在前方的护栏上,晚风吹过,底下的间或漂过数盏莲花样式的河灯,红衣被风吹动。
柳相歌闻言,丝毫不客气,他取过纸条,刷刷地落笔写下又一个心愿,将纸条叠好,慎之又慎地放在河灯中,他便抬起头,正好见到章呈风这副模样,柳相歌心一揪,不由自主上前,等回过神他便已走到章呈风身边,柳相歌笑着看着章呈风,他道:“呈风兄,我们一起来放河灯好吗?”
章呈风被柳相歌眼里的璀璨吸引,面前人眼睛发亮,双眼中好似盛着星光,他笑着说:“好啊。”
柳相歌笑着和章呈风蹲在河边,二人弯腰慢慢地分别将河灯放下,看着河灯渐渐漂远,两盏河灯于长河中晃晃悠悠,有时快被冲倒,有时一阵风来,中心的烛火也跟着晃晃悠悠,将熄未熄。无论如何,这两盏河灯依旧“并肩”于长河中漂着,从始至终,不曾分开。
柳相歌转头,正好对上章呈风那双温柔的眼眸,一瞬间愣神,他想,就是这样的眼神,好似永远不会变。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柳相歌也不知道,他只是那夜将睡未睡之际,他听到那声“夫君”后,他便开始想,呈风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想,呈风兄无疑是温润、包容的,他仿佛能容得下他一切的天真、幼稚、不完美,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做了什么,一回头便能见呈风兄如这般看他,温和、含笑、却又带着莫名的看不懂的忧伤。只要他需要,呈风兄一直在他身后。
话本上说,喜欢是掠夺,是占有,是排他。
柳相歌想,若有一日,呈风兄将这些予他的温柔分给旁人,他或许会因此变成一个疯子。
这是他的挚友,唯一的挚友,不容许他人觊觎。如果说喜欢是独占,是掠夺,那他便是喜欢呈风兄的吧。
柳相歌轻声唤了一声:“呈风兄。”
见到章呈风疑惑地挑眉,柳相歌笑着伸手揽住章呈风的脖子,他笑着靠近,“呈风兄,我喜欢你。若是你不喜欢我,那便推开吧。”
在章风兄震惊的瞳孔中,柳相歌慢慢闭眼靠近,二人唇舌相交,此时夜空亮起烟花,照亮了于满天烟花下激吻的二人。
一吻毕,柳相歌喘息仍在,他笑着靠近章呈风,在他耳边道:“呈风兄,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是什么?”
“我希望呈风兄心悦我。你知道吗,呈风兄,河神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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