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在天,碎着点点星光,柳相歌于屋顶上做打坐的姿势,随后他从芥子袋中掏出两张符箓,手指翻飞,符箓化作两个纸人,一个朝着底下的除祟司跑去,一个一蹦一跳地往柳相歌来时的方向前去。
柳相歌抬头,看着漫天浩瀚繁星,也不知在想什么。待他回神时,一转头,就见一男人躺在屋顶上,双腿交叠,两手放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新鲜的野草。
柳相歌被吓了一跳,刚想叫出声,想到底下是除祟司,随即快速捂住嘴巴,他俯身,用气音道:“前辈?前辈?你这是在干什么?”
柳相歌直盯着这男人的脸,虽然其形容落魄,但举止暗藏侠客具有的洒脱,就连相貌,也隐隐有些熟悉,柳相歌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眼前人。
男人眼皮一掀,露出一角,看着面前的这人,嗤笑道:“小娃娃,我们见过的。三年前,桃源镇,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哟,年纪轻轻就这么记性不好?真是少见。”
“你是黄近前辈?!”柳相歌惊疑不定道,被眼前人一说,面色发红,挠了挠脸,颇为不好意思。
“对。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近是也。”黄近随意一瞥,触及柳相歌的桃木剑,扯着嘴角笑道:“你啊,还背着这把桃木剑啊?话说,能用得上这上好桃木,怎么不去选一把上好宝剑?欸欸,忘记了,你这小子剑术不好。算了算了,你好是用这把桃木剑吧。省得好剑到手用不上,白白给它糟蹋了不是。”
黄近其人说话毫不客气,但却不含恶意,仿佛这就是他诚心所为,故而柳相歌听后便是笑笑,心中并无许多反感。
他放松身体,屈膝看天,二人无言多时,最后柳相歌道:“黄近前辈,你可认识红镜生骨?”
柳相歌也不知该问谁这些话,一路走来,他见到许多人,却又很少人得以和他交心,除了呈风兄,也只有呈风兄。
玉简昏暗,那头的月凭玉不见回复。就连呈风兄也一整日没有消息。柳相歌神色黯淡。看着浩瀚繁星,也不知在想什么。
“红镜生骨?”黄近一个摆腿给坐起来,他用手取下一直叼在嘴里的野草,惊疑不定地看着柳相歌,“五大恶鬼之首的红镜生骨,你说我知不知道?你这小子,打山里来的吗?怎的消息这么闭塞?你路过随便抓一人问他,你看他告不告诉你红镜生骨。要我说,普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红镜生骨。”
柳相歌看着慢慢靠近,咄咄逼人,似要将他一探究竟的黄近,听着他的话,有些怔愣,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什么?红镜生骨有这么大来头吗?五大恶鬼又是哪几个恶鬼啊?”
黄近见柳相歌震惊不似作伪,也来了些许兴趣,他摆了摆手,道:“告诉你也无妨——
普天下不知五大恶鬼的少之又少。人说,鬼界三十六城,一城一大鬼,一城一城主,大鬼之下小鬼万万数。可以列为五大恶鬼的少之又少,它们无一不是能以鬼王著称。
五大恶鬼,亦即五大鬼王。你可知,能被称为鬼王的无一不是法力高深,鬼气深厚者。
其中以红镜生骨为最,五大恶鬼之首,红镜生骨,擅长镜中杀人,尤以将人拉入镜中,制造红白囍事,将人奉于极乐又将人拉入地狱为乐。
居于其二的黄金之海,擅长将人困成黄金棺材中,沉入沙漠之海,凡人皆死于酷热、窒息。
位于其三的恶鬼背棺,你可曾听过恶鬼背棺的名号,那个白毛鬼,不要轻易招惹,不要轻易靠近,因为恶鬼背棺,灾厄连绵,他会让你永生永世陷入灾厄中。
其四的小鬼提灯,最是狼心狗肺,你可知小鬼提灯,提的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人头灯。
其五的便是彩衣倾国,传言彩衣倾国最好病弱的男子,常见其将每一个病弱男子迎娶。其是最无害的鬼王,但无害并不代表不危险。自彩衣倾国降世以来,许多年不曾有除祟师见过彩衣倾国的招式。”
柳相歌听完,有些怔愣:“那我们人间呢?鬼界有五大恶鬼,人间有什么?”
“那可就多了,亭枫温及,一身剑术,世间精妙无双,陆家长奎,长笛一出,万里无鬼祟遁出。危楼天枢,占星卜卦,世间谁能堪比?平风安若,弯刀一出,四境再无生息。这几个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就连底下的除祟司,你可知除祟司那大名鼎鼎的徐大人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小小年纪,剑术我都不可及。”黄近提到这位“徐大人”的时候眼中尽是赞叹,“若我修习的剑法和他的剑法一样,带有无上剑意就好了。不止这些天骄,当今除祟第一人,大良国师,崔嵬,更是了不得。大良境内,邪祟十有**,死于这位国师剑下。比起叫他国师,人们更愿意尊称他,苍生剑。你如今敢说,人间再无除祟人吗?”
柳相歌歉意地看着黄近:“是我说话欠考虑了。不知前辈此番来素城所为何事?”
黄近屈膝,用剑撑着手肘,“三年前,桃源镇,不知你可有遇上一蒙面人?”
柳相歌眼睛瞪大,瞳孔微缩,白雾中,行踪诡谲的蒙面人,还有穿着喜服唤他夫君的鬼,那把征鸿刀先是出现在蒙面人身上,随即又出现在月家护卫身上。
多年前的疑惑被压下,眼前又被提起,他大惊:“我的确遇上一蒙面人,其人性情张狂,使着一把征鸿刀。当年我和师父险些命丧其刀下。莫非,前辈你是因为那个蒙面人才不辞而别的吗?……不对,前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柳相歌说完,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他警惕地看着黄近,面前人额间碎发垂下,形容落魄,他此刻一如之前,扯着笑容,他看着柳相歌:“这才发现啊。小子,你警惕性不高啊。”
话一停,柳相歌被身后一人一个手刀,瞬间晕倒。在险些摔落的时候,黄近“哎哎”地急忙扶住,他毫不客气地瞪着眼前人,“小心点。你这家伙,下手这般没轻没重。”
那人没吭声,抱臂看着柳相歌静静地陷入昏睡,看到柳相歌被黄近扛起,这才道:“快走。我们好不容易屏蔽红镜生骨的感知。若是被他知晓我们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他的人,小心我们的皮就被他剥下。”
黄近小心翼翼地扛着柳相歌,力图让柳相歌舒服一点,他看着那人早已遁出,快速地紧随其后,时不时施诀传音于前面人耳边——“你这家伙,等等我啊。你完蛋了,徐行周,我要告诉徐莫闻,我要告诉他,你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徐行周皱了皱眉,被黑布蒙住的下半张脸上嘴角微微下撇,仅露出的那双眼中尽是不耐,他揉了揉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的耳朵,随即慢慢放缓脚步。
柳相歌醒时,眼睛被黑布缠着,眼前一片漆黑,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紧紧绑住,他几乎动弹不得。柳相歌意识到自己中招了,他没有慌张,而是侧耳细听周围动静。
周身,有几道呼吸声。他仔细分辨,是三道。正想开口,眼前的黑布就被人狠狠扯下,柳相歌眨眨眼,只见一张放大的脸正正在他面前,二人视线相交,柳相歌略微后仰,皱了皱眉,“我们见过,在锈红村,你是那个,除祟司的人。”
徐莫闻直起腰,用长剑只抵柳相歌的脖颈,只差一瞬,若是柳相歌胆敢轻举妄动,长剑就会破开柳相歌的脖颈,到时候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若是幸运,还能在挣扎几分钟,有几口气在,若是不幸,鲜血涌出的时候,他就会立即死于非命。
柳相歌看着眼前这个散发恶意的人,眉一挑,嘴角略带嘲讽,他看着眼前人:“我可没干什么有违天理的事。除祟司此番,意欲何为?我可没有听说过除祟司还会这般,强抢百姓,怎么?你是想屈打成招吗?”
徐莫闻不理会柳相歌此番话,他看着眼前人,尽管眼前人与他还是第一次说话,可是看到他这张脸,他便已然生厌。
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这张脸吗?
这家伙凭什么让思入骨对他念念不忘几百年?
徐莫闻恨恨地看着柳相歌,他唤道:“行周,你来,务必撬开他的嘴。”
这是一间昏暗的牢房,一边的火盆烧着红炭,黄近站在稍远的一边,背对着这边,抱刀静立。被唤到的徐行周从火盆中用钳子拿起烧得火红的烙铁,慢慢靠近柳相歌。
柳相歌脸上不见慌乱,他看着慢慢靠近的徐行周,背着的手悄悄动作,为了转移视线,他说:“劳烦几位告知。我是犯了什么大罪竟能惊动除祟司的人还有黄近前辈如此大的动作?难不成你们是想屈打成招?”
“哼。你身上这般大的鬼气方圆几里人尽皆知。你与恶鬼勾结,夜爬除祟司。此二罪足够我们先斩后奏了。”徐莫闻冷笑道,他眉头抽动,上前接过徐行周手上的钳子,“还是让我来。放心,柳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呵。”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出自李白《侠客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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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无脸人又见无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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