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愉可期已经睡着了。
但燕暖冬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
脑中不断回想着,她从忆珠出来之后,李碎琼面如死灰的模样,和他方才的话。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房间的空气于她而言也愈发让人窒息。
无奈,她只好悄悄起身,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来到外面透气。
雪已经下了一地,虽是深夜,没有月光,但山顶视线很好,不算太暗。
她立在房后的山顶处,往下看,全是海,没有灯火,没有房屋,海面结了冰,没有半分波澜,除了风声,也再没有其它声音了。
就往这里一站,吹着冷风,糟乱的心情被冷感占据一半。
冷静冷静果然挺有用……
又吹了大概半个时辰,天色微亮,她转过身,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似乎没料想她会突然转身,受到惊吓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她愣了一瞬,微微蹙眉,当做没看到,迈步准备回房稍眯一会儿。
在来到愉可期房门几步远时,她停住脚步。
因为江逸衍正在她门口,抬起迟疑的右手,又放下,又抬起……
扭捏的简直不成样子。
燕暖冬一向很看不惯这种作风的人,当然,除了她自己。
她抱臂走上前,在江逸衍诧异的目光下,伸手直接敲门,顺便大喊。
“可期,江逸衍有事找你。”
说罢,不忘冲江逸衍做个微笑表情:“不用谢。”
然而,江逸衍并不领情,白了她一眼:“多事。”
闻言,燕暖冬故作没听清,一脸欠揍的表情:“什么?多谢?”
她慷慨地摆摆手,微笑:“都说了,不用谢。”
终于,江逸衍欲对她发起语言攻击……
好在下一秒,愉可期睡意朦胧地推门而出,半眯着眼看江逸衍:“什么事?”
见状,江逸衍收回要脱口而出的恶毒之言,转眸看向愉可期,如拔了刺的仙人掌:“方才黑蛇传信,说我父皇生病了,我要回砦国了……”
顿了顿,他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愉可期睡意醒了一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哦,好。”
她话一落,江逸衍眼中的失落肉眼可见,与愉可期相视片刻,点了点头。
随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走的异常缓慢,像脚底抹了浆糊……
燕暖冬看他这样,只觉得好笑,再次抱臂。
“等等。”
愉可期突然张嘴叫住了他。
几乎在她发出声音的同时,江逸衍快速转过身,满眼期待地看着愉可期。
燕暖冬脑中只有四个大字:人设崩塌。
只见愉可期犹豫片刻,问道:“那个……你父皇的病,严重吗?”
江逸衍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回答完,他却不准备走,继续看着愉可期。
愉可期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走后,还会回来吗?”
气氛顿了顿,江逸衍看着她:“不回来了。”
言罢,他眼皮眨也不眨,生怕错过愉可期流露出半分异样的表情。
愉可期不自然地点头,没有说话。
燕暖冬看的龇牙咧嘴,皱起眉头。
不是,暧昧期的人都这样吗?这么拧巴?
她实在看不下去,睨向江逸衍:“你母妃应该也会回砦国吧?刚好,我还想问问她,是听了谁的话,说得到寒魂血莲就能回到过去的。”
语落,她歪着头,看向愉可期,调皮一笑:“可期,你想知道吗?”
愉可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拍手:“对,我也想知道。”
而后,她笑着看向江逸衍:“一起吧?”
江逸衍跟着她一起笑:“好。”
等到天亮,白鹤醒来后。
三人一同给他告了别,此一去,怕是真的不会来浮云坞了。
走之前,燕暖冬视线撞上白鹤温柔的双眸。
她愣了愣,其实心中异常平静。
两人相视一笑,再未多说其它的话。
而后,江逸衍拿出通灵石,却未第一时间将她们传送至砦国,而是与愉可期一起将视线向她投来。
注意到他二人的目光,燕暖冬纳闷地眨眨眼,意识到什么,不悦道:“都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不会觉得我是电灯泡,碍你们眼了吧?”
愉可期直接上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你不打算带上你的挂件吗?”
闻言,燕暖冬更加困惑,将还在沉睡中的小包子提溜出来:“带上了啊。”
见她这样,愉可期一阵无语:“我说的你家魔尊啊。”
燕暖冬垂眸,没再说话。
昨晚吵成那样,和好都难,怎么带?
何况在他心里,他不是小雪,那她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在没想通之前,见面只会让他们起争执,那还不如不见。
“罢了,看来他昨晚是真气到你了,不带也好,省得我看见他也来气。”
愉可期又道。
不知为何,愉可期日常看不惯李碎琼的话,让燕暖冬第一次有些不爽。
为什么都要讨厌李碎琼?
他明明……那么可怜……
想替李碎琼辩驳的话卡在喉里,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矛盾……
而江逸衍没再废话,对着通灵石施法,转瞬间,满山的雪被替代成金碧辉煌中带着雪的皇宫。
除了雪,其余与十几年前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多不同。
燕暖冬的思绪也不自觉也被拉回那日。
那日她与李碎琼初到人间,而她不小心‘打死’了可期,之后,江逸衍出现,把她押入皇宫,她就这样被关了一夜。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后来,李碎琼又突然出现,称是找渺珠神女才找到的她……
原来,那时候,他就开始口是心非了。
不过,失去记忆的他,究竟是何时喜欢上的她?
在她离开后的三百多年,他几乎都没说过一句话,却在仙门大战那日,主动开口跟她说了一句话。
虽然那句话,还不如不说……
“皇弟,一别十二载,你的样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正想着,一句带着调侃的男性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下意识朝声音方向看去,开口的是一位穿着红毛衣袍的男子,模样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欠揍,估摸着三十岁左右,身后跟着一群均低着头的宫女太监。
一定就是江北策了。
而他步伐与他衣着一样张扬,嘴上挂着戏谑的笑,走上前,顺便将她和愉可期上下打量个遍。
他这不友好的目光瞬间引起三人的不满。
“你看什么?”
三人拧眉,异口同声。
江逸衍说着还不忘将愉可期护在身后。
见他们如此默契,江北策愣了愣,随后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将视线停留在江逸衍身上。
他带着质问的语气:“只不过看一眼,急什么?”
江逸衍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江北策并不觉得尴尬,也不恼,继续笑着问:“皇弟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然而,江逸衍依旧未打算理会他,拉着愉可期的手就要往他父皇的寝殿走……
终于,江北策被他这一举动惹怒,鼓着腮帮子冲江逸衍背影大喊:“你觉得你配出现在父皇面前吗?”
闻言,江逸衍顿住脚步,却未回首看江北策。
江北策侧首怒视一眼身旁的宫女太监:“都下去!”
待他们走后,江北策深吸几口气,似乎以此来平复情绪。
待情绪稳定的差不多,他走至江逸衍跟前,又睨了眼他身旁的愉可期。
‘不要命’地继续看着江逸衍冷嘲热讽:“皇弟这十二年,过的很快活吧?”
江逸衍冷视着他:“你嘴若是不想要,我不介意把它割了送人。”
语落,江北策非但不惧,反而噗嗤笑出声,他指着江逸衍,看向一旁的燕暖冬,笑道:“你看,他还不让说。”
燕暖冬:“……”
大哥,咱俩好像不熟吧?
江逸衍面无表情与他直视:“你若是吐不出象牙,就去找几条同伴请教一下,学好了再来向我演示。”
言罢,作势又要走,江北策跨步拦住他。
一边拍手一边笑:“狗好啊,狗它虽吐不出象牙,但起码忠诚,给口饭它还知道报恩,可比白眼狼强太多了,你觉得呢,皇弟?”
气氛逐渐微妙,燕暖冬与愉可期相视一眼。
一直觉得江逸衍嘴毒,如今看来,他怕是自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被迫训练出来的。
而她们也是第一次见江逸衍吃瘪,都暗自憋笑不说话。
本以为江逸衍败下阵,未料他哼笑一声:“十二年未见,看来皇兄确实从狗身上学到了一些真本事,需要我在父皇面前夸夸你吗?”
额……好吧,毒舌不是人人都当得起的。
紧接着,江北策笑出声:“父皇?这两个字,皇弟十二年未叫出口了吧?”
他长叹口气,脸上始终挂着笑:“可惜啊。”
闻言,江逸衍脸色微变:“可惜什么?”
江北策见他这副模样,噗嗤又笑出声:“呦,现在知道关心父皇了?”
“十二年前,你陷害我之后,一声不吭就离开皇城,一走就是十二年,还找条蠢蛇来替你,它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在朝堂之上,简直是漏洞百出,你当满朝文武、当我、当父皇都是傻的吗?”
“然而,整整十二年,文武百官无一人敢言,你可知这是为何?”
话问出口,他自嘲一笑:“不对,你定是知道的,所以,你就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料定他会为你摆平一切,便一走就是十二年,对他不闻不顾!”
“现在他身体垮了,你才想着回来?昨日半夜生的病,天刚亮你就到了,看来,回来对你来说也不难嘛,还回的这么快,怎么,是怕来晚一步,江山就落不到你手里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皆是怨怼。
而江逸衍倒也没生气,只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愉可期来到砦皇寝宫外。
燕暖冬急忙跟上,三人来到寝殿外,被一圈厚实的结界拦下。
意识到容熙在里面,三人没有破开结界,立在外面等。
随着时间推移,江逸衍的面色也愈发沉重……
而愉可期属实不会安慰人,只好用手握住他的手,下一秒,江逸衍转身,紧紧抱住她。
燕暖冬:“……”
她左右看看,假装自己很忙,然而四下只有他们三人,她自觉尴尬,识趣地转身离开,来到御花园到处闲逛。
整个御花园都被前日的雪厚厚覆上,池水的冰只融了半层,唯一值得一赏的,就只有不远处的梅花林了。
又大抵是砦皇病了的缘故,现在的御花园里除了她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今日又没什么风,只有鸟虫的叫声。
燕暖冬立在梅林前,停下了脚步,思绪不由得再次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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