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娘娘?
这是在唤谁?
但是这女子声音太过于惊恐,谢漫也顾不得这许多,想了想,以传音给罗刹海市众人的方式运转法诀。
“何事?”
试了好几次,那妇人的声音终于变了。
“娘娘!妖神娘娘显灵了,妖神娘娘显灵了!”那女子又哭又笑,仿若疯癫“还请娘娘诛灭五通神。”
五通神?
这是什么东西?
倒也非是谢漫孤陋寡闻,只是五通神向来只在江浙一带作乱,而且遭受祸害的人家都靠近江边。
靠着江水的便利兴旺,也被水中的妖物霍乱。
谢漫虽然走了两趟江浙地带,但是到底是在山林里讨饭吃的北方人。
谢漫琢磨了片刻,又问:“你是谁?在哪里?将前因后果速速道来。”
那妇女忙道:“小妇人姓阎,夫家姓赵,是苏州人士,前两日,忽然有一个佩剑的男子不知怎么的进了我家里来……”
“把我,把我……”
阎氏含羞忍辱,将两天前发生的事情尽数说给谢漫听,末了道:“那邪物说五天后还要再来,还请娘娘大发慈悲,救我一救!”
“事后我定当为娘娘塑金身、建神庙!”
谢漫眉角一抽,很想说自己用不着金身神庙这种东西,但是观阎氏说话,已经是濒临崩溃,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便也不去刺激她。
她掐了神行符,口中默念法诀,眨眼之间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两地相隔并不算远,当日晚上,谢漫便找到了阎氏家中。
一看之下,就叫谢漫惊在原地。
无他,此女生得实在太好,眉眼含情仿若丝丝烟柳,哀愁之下正如西子捧心,身姿袅娜标志,对烛垂泪时更是叫人心都碎了。
谢漫忍不住啐了一声:“什么五通神,不过是见人家生得美便动了歪心思的邪魔外道,下三滥的淫棍罢了!”
她按着刀,径直入内。
阎氏瞧见从外面进来一个高挑俊美的黑衣人,还以为是五通神提前来了,当即吓了一跳。
葱白的手指紧紧攥住烛台,神情慌张之下再一打量,才发现是个女子。
阎氏眼神一亮,急切地询问:“是妖神娘娘的使者么?”
谢漫:……
她认下了这个称呼:“是。”
谢漫若无其事地略过了摆在正中间的神像:“今日起我与你同吃同睡,却看看那妖物如何作祟!”
好在神像面目很抽象,只是身边的狼雕得格外清晰,也不怕被阎氏发现面前这人和拜的妖神长得一模一样。
那头,莲香忽而传音出来:“女郎,且慢!”
“女郎你不知五通,但我曾对其有所听闻。”她仿若是在冷笑,声音中若有若无地讽刺“凡人传说,北有狐妖,南有五通。将我们与这下三滥的玩意相提并论。”
“实际上,这东西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
“自己搞出来的?”谢漫眉目冷凝“什么意思?”
莲香道:“女郎,与我们这些山野小狐不同,这世间可称神的东西哪怕是法力低微,也是有庙宇祠堂的。”
谢漫神情彻底沉了下去,一股无边愤怒冲了上来:“你是说,五通神作乱,是因为有人行淫祀。”
淫祀并非是那档子事儿,而是说立庙祭祀不入流不正规的山野精怪。
比祭祀正神的风险更大也更邪性,但是相对来说,也更能通过一些邪门手段聚拢偏财。
莲香肯定了这个猜想:“正是如此,五通、青蛙能够被称为神,甚至能够堂而皇之地作乱,都是因为人祭祀所来,寻常的道士奈何不得。”
“五通好淫,青蛙邪性,但是相比较之下,若是被祭祀的青蛙心肠尚可,伤害便远不如五通大,也会庇护百姓。”
也正因此,外面青蛙神的庙不少,五通神的庙却几乎绝迹,妄图通过五通发偏财的人一般是在自己家里祭祀。
谢漫静了一会儿,忽而道:“五通神不止五个吧?”
莲香沉默了,含糊道:“五通神只有五个,但对于行淫祀的人来说,哪里会在乎那么多呢。”
谢漫忽然问:“沁娘,若是之前你遇见邪神,会怎么做?”
正照看岛上植物的沁娘猝然听见耳边传音,不由得一愣,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不假思索地回应:“若是在遇见女郎之前,我应当会先去妈祖庙,祈求妈祖娘娘庇护。”
祭祀正神,以求庇护。
苏州与沁娘的家乡相隔不远,一个邻江,一个靠海,信仰应当也相差无几。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边人不信妈祖,寺庙道观那不是到处都是?随便找个供奉正神的地方捐点香油钱,不比祭祀不知哪儿来的“妖神娘娘”来得靠谱?
五通是邪神,妖神难道就不是淫祀了吗?
阎氏难道不怕又来一个“五通神”?
谢漫问阎氏:“你不曾去祭祀正神?”
阎氏一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慌张:“使者说什么呢……”
她笑得很勉强:“妖神娘娘不就是正神么?”
谢漫神色冷凝:“是正神,还是淫祀,你我心中一清二楚,到了现在,你还要与我说谎吗?”
见她还是支支吾吾,谢漫又道:“不说便罢了,我会诛杀五通,随后留下标记,叫此等邪神再也无法入你家内。”
阎氏下意识惊呼出声:“不!”
意识到自己露了馅,阎氏抿着嘴唇,眼神闪躲,丝毫不敢看谢漫。
谢漫冷笑:“还不说实话!”
再三逼问之下,阎氏才哭着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阎氏丈夫姓赵,是开当铺的,当铺赚钱本就有些赌运气、压穷人价、不许赎买的黑色内幕,不少当铺的利润都属于邪财。
夫妻二人为了保证自家长盛不衰,便在家中祭五通。
自从祭祀五通神之后,当铺捡到的财是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大,赵弘和阎氏欣喜之下祭祀越发用心。
二人心存侥幸,以为只要供奉上足够的钱财香火就可以,再不济塑个金身、立个庙便也罢了。
谁知道这五通神之一竟然真的看上了阎氏!
谢漫冷眼看她:“世人皆道被五通盯上了便无计可施,我看并非是五通无法驱逐,是你们的贪心无法驱逐!”
见阎氏讷讷不敢言,神情之中仍有侥幸之色。
她几乎是要被气笑了:“我这几日为你驱逐了五通有什么用?只怕你和你家那个过了这几日便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行淫祀!”
阎氏苦苦哀求,道是实在无法承受,若是那妖邪再来一次,自己就活不成了。
谢漫按着刀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咬牙切齿道:“我为你出面与这几妖谈一谈,但是此后你家中难入邪神!”
此话一出,罗刹海市内的妖鬼有一个算一个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女郎!你未免也太过好心!”
谢漫嫌这家人晦气,甩手就走了,听见他们说这话,颇为无可奈何:“那不然呢?叫她真被那般屈辱地弄死了?”
“这家人贪心不足,但行淫祀一事阎氏根本做不了主,何苦赔上她的性命。”
当铺生意好坏,最直接关系到的是赵弘的利益,和阎氏有关系,但并不多。
想到此处,谢漫一腔怒气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冷笑一声:“且瞧着吧,赵弘行淫祀,总不能一点儿代价也不付出,光叫阎氏受了这屈辱!”
五通约好的时间是三日后,她还有余裕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扬州脸、苏州脚天下闻名,苏州有一手缠脚技艺的婆子非常多,而今日,这些婆子都在深夜被一个黑衣女子敲开了门。
谢漫蹙紧了眉心,被第六个婆子拒之门外。
无论是哪一个婆子,都是众口一调:“老婆子做了几十年缠脚的事情,从来没听过有放脚的,做不了,做不了!”
李瑶的声音很是低落:“女郎,行不通。”
她生前也是缠了足的,但死后化作鬼怪,那双脚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变做了正常模样,但这也并不妨碍李瑶看见放足让谢漫屡屡吃闭门羹之后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但是看着商三官那双小脚,想着这双小脚永远都只能是这样了,悲戚和戾气便忍不住地往上涌。
谢漫静默地站在黑夜中,忽而道:“我想岔了。”
“三官的足骨被折断扭曲,我应当去寻擅长正骨的大夫才是。”
她一边找,一边询问商三官:“你介不介意脚被大夫看见?”
一点希望忽而腾起,商三官连忙摇头:“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一年来我混迹三教九流,什么名誉早就没有了!”
这一回,谢漫没有直接问大夫能否放足,而是询问:“我家妹子足骨被折断扭曲了,大夫能否帮忙正一正?”
很多大夫想都不想便拒绝了,理由是女子足部过于私密,他们不能看。
唯有一个老大夫回答得很谨慎:“老夫需要看一看,方才知道。”
他回答之后,谢漫便起身出了门,再进来时,身侧便已经多了一个女子。
谢漫扶着商三官在椅子上坐下,商三官小心地把自己的缠足布解下,露出了那小到不正常、丑陋又扭曲的一双脚,她满怀希望地问:“大夫,能治吗?”
老大夫看了看谢漫,又看了看商三官,叹息一声,最终道:“娘子的脚被折断已经有一些时间了,不能恢复如初,但正骨之后,还是要比现在好的。”
聊斋中青蛙神:江汉之间,俗事蛙神最虔。祠中蛙不知几百千万,有大如笼者。
异史氏曰:五通、青蛙,惑俗已久,遂至任其□□,无人敢私议一语。
礼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淫祀邪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