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壁宅院那家主人在外地,屋子投奔他们的亲戚住。
是对中年夫妻带着个孩子。丈夫姓张,是私塾先生,妻子是绣娘。
他夫妻二人加上那个小男孩都是极好的人,看他们家里除了男人就是小孩,虽奇怪但也会帮衬着。帮忙做顿饭、喂喂平安也是常有的事。长昭每每给钱他们也不要,只是叫林书韫送了些米面粮油什么的。
昨日张家娘子见莲蓬新鲜便买了些送给林书韫让他们尝尝鲜。
长昭回来时,阿玉和林书韫在院子里一块剥莲子,平安坐在地上拿着莲蓬玩,偶尔拈个白嫩的莲子塞进嘴里嚼。
只是他还没长牙,是完全咬不动的。咬半天莲子毫发无伤,只流一大片口水将自己胸前弄湿一大片,他自己还玩得开心。
听闻门被推开,林书韫猛地抬头,见着长昭。
她兴奋地将怀里几个莲蓬塞给阿玉朝长昭奔去:“娘亲,爹醒了!”
“嗯,我知道。”他略敷衍地拍了拍林书韫的头,而后从腰间掏出个荷包给她,心不在焉地说,“你们出去玩吧,莲蓬放着等我来。”
说完便匆匆往乌玄翊房中去。
林书韫笑嘻嘻垫了垫手上的荷包,分量还不轻。
长昭出手一向是很阔绰的。
好吧,出去玩呗。
林书韫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爱玩闹?
她一手抱着小平安一手拉着阿玉上街玩去了。
乌玄翊似乎知晓长昭今日回来。
在他出现那刻,他只是不咸不淡说了句“回来了啊”甚至眼睛还黏在手里的话本上,半寸目光都未分给他。
长昭在榻边坐下,伸手想夺乌玄翊的书,却被他挥开。
他说:“别碰我,我有点生你的气。”
语气却是不咸不淡。
长昭一时不知该作何应答,好半晌才说:“为何。”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长昭觉得有些委屈,他撇撇嘴强硬把书按下。
却也只是强硬一瞬,又可怜兮兮地说:“小七,我好想你。”
乌玄翊瞪眼看他,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他微叹,伸手将长昭揽入怀中轻抚他的发丝,语气中藏着心疼:“这次是干什么去了?”
“嗯……去见了一个朋友。”他在乌玄翊怀里蹭了蹭,“让他给我们的小满造一具肉身。”
那些事乌玄翊不很清楚,毕竟从两个小孩哪里是问不出来的。
还没来得及让他问长昭,长昭先说话了:“我把孩子们支出去了。”
乌玄翊有什么不懂?
抄起书狠狠砸在长昭背上:“……混账东西!给我滚!”
他砸的不疼,但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他都这样拒绝了,长昭不敢再说什么。
有些委屈地出去,看见地上的莲蓬,便剥莲子去了。
还没剥几粒,便听见竹扉吱呀一声。
抬头便瞧着乌玄翊。
如今已渐入秋,愈发冷了。
乌玄翊披着件玄色鹤羽大氅扶着门框定定看着他。
躺了这么些日子,他眉宇间也染上了恹恹病气。加之他原本就清瘦,厚重的大氅披在身上很是虚浮,此刻倒是有点弱柳扶风的意思了。
也许是见过乌玄翊最脆弱、最无助的模样,在长昭眼里,乌玄翊一直都是单薄脆弱的。
长昭眼眶有些酸涩,他赶忙扔了莲蓬上前扶住他。乌玄翊身上有些凉,长昭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怎么跑出来了?”
乌玄翊将脸搁在他颈窝,沉默片刻他道:“没事。”
长昭忽然说:“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的。”他搂住乌玄翊,“这世间总有你我容身之所的。”
“嗯……”
长昭回来了,林书韫也放心在外面玩,而且她也私心想叫长昭和乌玄翊多待一会儿。
他们分开这么久,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而且刚好也实践给阿玉买新衣的诺言。
且不说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又破又旧,就是马上就要入秋了,阿玉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需得给赶紧他裁两身衣裳。
以免他受冻了。
等他们三个回来时,已是暮霭四合。
院子里的灯笼也被点燃了,暖橙色的灯光看着很是让人心安。
除了阿玉。
因为知晓长昭回来了。
他对长昭更多的还是怕,想躲着他走。
便借口不舒服回自己屋子躲着了。
长昭也不很在乎他,按照他的想法过两天乌玄翊没事了就给他送走。
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肯定不是隐先生在大街上随便抓来的孩子,虽然他没见过阿玉,但阿玉定然和隐先生关系匪浅。
长昭的确不知道阿玉的底细,对他也没什么感情或看法。
他的确是隐先生派来的人,虽然他的模样秉性也不像是与隐先生相合的,就算真的就是他从大街上随手抓的小乞丐和他也没关系。
都不重要。
夜间有些微凉,阿玉身上的衣物并不很合时令,有些单薄了。
今日裁的衣裳也得过几日才能去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着收拾一下东西,估计稍后长昭就来赶人了。
果不其然,他还没开始收拾长昭就来了。
他们三个小孩住在后院,林书韫带着小平安睡,阿玉在他们旁边。
乌玄翊也是个没溜的,他喜欢林书韫就想着把她和自己儿子凑一对。
于是就让他俩住在一起,一来培养感情二来他俩也不方便带孩子睡。
话说回来乌玄翊也是脑子缺根弦,一个十岁一个五个月,培养出的感情也是舐犊之情。
后来也的确是如此,虽然乌倾辞没娘,但“长姐如母”这四个字真真是让林书韫发挥到了极致。
总而言之她算不上是贤妻,但绝对是良母!
长昭推门而入时,带起的穿堂风拉扯着烛火,晃动的灯光让本就昏暗的环境有些渗人。
“你可以走了。”长昭直截了当的说。
阿玉忽地感觉脚腕上刺痛一瞬,而后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是长昭将咒印解除了。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乞丐也好普通人家的小孩也好,总之现在你可以走了。”
阿玉盯着他的脸一瞬,又很快低下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今日晚了,明日走也可。”
“谢谢。”
也只有这么一句话,长昭便打算离开。
第二日一早,阿玉便打算离开,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打算自己悄悄离开。
可惜嘛,天不遂人愿。
他背着小包袱一推门,林书韫的身形便出现在眼前。
“早啊阿——”玉字还没说出口,她便看见阿玉背上的小包袱,她惊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我……我……”
他我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你要走?你为什么要走!”林书韫不知道他的底细,急得要哭了出来,“你走了以后怎么办啊?爹和娘亲不会嫌弃你的你不要走!”
“不是……”阿玉着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书韫连踢带踹,不仅拦着不让走还抢了他的小包袱抱在怀里:“我不许你走!”
阿玉:“……”
“我去求娘亲让他留下你!”
说着就往前院跑。
阿玉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简直欲哭无泪:“阿姐你听我说啊——”
林书韫不听。
一路跑到前院拍打乌玄翊他们的屋门,声音里也染上点哭腔:“爹娘亲——您们不要赶阿玉走!爹娘亲!”
也不多时,便开了门。
是长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瞧着也不像是被吵醒的。
他淡淡问:“怎么了?”
“娘亲——”林书韫抱着包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娘亲您不要赶阿玉走……”
长昭恍惚一阵,赶紧掏出丝帕为她擦泪,略生硬地说:“你不要哭。”
“怎么了?”是乌玄翊。
他扶着腰打着呵欠慢悠悠往外走,他靠在长昭身上:“书韫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爹,不要赶阿玉走……”
乌玄翊挠挠头:“谁要赶他走啊?”
“娘亲……”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长昭。
“要不要走是他的事。”长昭眼神望向三尺远、畏畏缩缩的阿玉。
“阿玉!”林书韫又跑到阿玉面前,“你别走了,你走了去哪里?爹娘亲已经答应养着你了。”
阿玉一着急,说话就有些语无伦次:“我……”
“好了。”乌玄翊打了个呵欠拉着长昭回屋,“就这么办吧,你俩也别再闹其他的了。”
阿玉也是长久不与人打交道又性子懦弱,明明是一句“我师父是隐先生”就能解决的事,他愣是没能说出来。
其实不是不想说,是忘了。
哪怕急得抓耳挠腮他都没想起来这茬。
直到他两人进去了,阿玉才想起这茬,自己家里有师父啊!待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其实远在冶丘的隐先生也很懵。
怎么个事啊?送个药送了一年了还不回来?他当时应该只是说送药没叫他把自己送出去吧?怎么不回来了呢?
阿玉着急,林书韫倒是高兴。
她并不知道隐先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阿玉和隐先生是什么关系。
只知道阿玉和自己一样失了双亲,要是离开他们可能会活不下去。
所以她是真的很高兴他俩能让阿玉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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