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中秋节,扬州街头许多小商贩在卖河灯五色绳一类的小物件。
“买一盏河灯么?”灵曜忽然说,“放给你父亲。”
乌倾辞拳头紧攥,咬着牙瞪着灵曜。
“不买就不买,你瞪我做什么?”
他抱着乌倾辞走到当铺前,把他放在柜台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一遍。
“你做什么?”乌倾辞略惊恐地推开他,退的太急不防撞上了木栏杆上。
莫非他不仅男女不忌,就连岁数也不在乎吗?
百无禁忌到这个地步?他还是个小孩!
柜台里的掌柜见二人拉拉扯扯,终于忍不住开口:“孩子不要哈。”
“不当孩子。”灵曜终于在他身上摸出了一对和田玉平安扣,他将平安扣放在柜台上,“当这个。”
“不当!”乌倾辞急了,要蹲下抢平安扣。
灵曜眼疾手快又把他抱起来,他对柜台里的掌柜道:“二百两,你还有赚的!”
闻言乌倾辞瞳孔猛缩,这玉扣的原石可是他爹在西洲王的国库里抢出来的。
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宝物,他两百两就卖了?
那当铺老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眼睛一瞧便能看出着对平安扣绝对不止灵曜报的价,忙收了玉扣去后面取银钱和字据。
他再次出来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地将字据与银钱递给灵曜,恭恭敬敬送他走了。
乌倾辞不干了,梗着脖子不肯动。
他不动也无妨,灵曜硬拽。
他细胳膊细腿儿的,拗不过自己。
“要去买河灯。”
灵曜原本是抱着他,但方才路过个卖果脯的摊子,买了些果脯。再抱着他就不方便,于是把他夹在腋下。
闻言灵曜一松力,乌倾辞又摔到地上。
这边街道都是黄土,乌倾辞就这么摔下去,沾了满身黄土。扬起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方一起身,灵曜便将吃了一半的果脯扔给他:“帮我拿着。”
乌倾辞:“……”
他悄悄蹲下捏了一小把黄土扔进油纸袋子里,然后捏紧袋口摇晃均匀后才递给灵曜吃。
两人走到卖河灯的摊位前,灵曜给他买了一盏最小的河灯递给乌倾辞。
乌倾辞瞧着那盏粗制滥造的荷花灯,就连上的颜色都及其敷衍,甚至还有些地方没有涂上颜色。
他不接,仰脸看着灵曜。
要说乌倾辞那张小脸儿确实一鼻子一眼都长在灵曜心坎上,要是别人这么看着自己,他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但他没这么对乌倾辞,他扔了河灯弯腰捏捏乌倾辞的脸:“你这么看我作甚?你们就配这个灯。”
“这是我的钱。”
“呵。”灵曜心情不错,轻笑一声。他将乌倾辞抱起让他看着摊子上的河灯,“那你自己挑?”
乌倾辞好歹比灵曜少活几十万年,他想什么乌倾辞自然瞧不出来。
他指着一盏做工精致的鲤鱼灯笼说:“这个,我要这个鲤鱼的。”
“行。”说罢灵曜又在乌倾辞身上摸了起来。
有了上次经验,乌倾辞警觉起来,他一把扔了果脯抓住灵曜的手:“你干什么?!”
正中灵曜下怀,他一手抓住乌倾辞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开他去褪乌倾辞手上的银镯子。
灵曜冷不防松开他,却还抓着他的手。一时乌倾辞身上的重量全都集中在左手上,顿时乌倾辞疼的到抽一口凉气。
“这盏鲤鱼的。”他随手丢开乌倾辞将手镯扔给商贩,“这个行不?”
摊贩欣然同意,接住手镯后把河灯递给灵曜。
他接过鲤鱼河灯,踢了踢瘫坐在他脚边的乌倾辞:“喂,河灯。”
乌倾辞扶着胳膊没动。
“怎么了这是?”他又踢踢乌倾辞,乌倾辞这才有反应。
他从地上爬起来,眼圈红红地仰头看着灵曜。
似乎有话要说,咬牙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是抢过河灯大步往河畔走。
方才胳膊大抵是断了,现在却不怎么疼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估计还是青符的手笔。
乌倾辞大步往河边去,他坐在河畔青石板上,将河灯放在膝上呆呆看着河里的零零星星几盏灯。
今日虽是中秋节,但还未入夜,河面上灯也不多。
灵曜没到他跟前。
方才远远看着就有点想把他踢下去的感觉,他怕他上前真的踢他一脚。
他没上前,只是远远瞧着他一举一动。
他瞧着乌倾辞找旁边小商贩借了支笔,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下“灵曜去死”四字。
灵曜:“……”
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姓名?还将自己名字写在河灯上……
“你写的谁的名字?”灵曜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吓得乌倾辞手一抖笔落入河中。
方才借他笔的小商贩一急:“诶,这你得赔!”
有前两次的经历,这次乌倾辞学乖了。他猛地窜起来扯下灵曜腰间的双龙佩扔给小商贩:“这个抵你的笔。”
他瞧这双龙佩瞧了许久,早就想着要是还有要钱的地方自己就赶在灵曜搜他之前拽下它。
灵曜:“……你学得蛮快。”
乌倾辞:“我出来没带多少东西,怕你把我卖了。”
灵曜张张口,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住。
天色愈渐昏暗。
灵曜瞳孔里闪过一抹红光,他看着河里探出半个脑袋被泡得肿胀发白的水鬼。
水鬼眼里带着点贪婪看着乌倾辞,却也因知道灵曜是怎样的人物,畏畏缩缩躲着不敢瞧他。
灵曜拉起乌倾辞:“走吧,河里有鬼。你不信我捞一只上来你看看。”
河里的水鬼脸上很难摆出什么表情,只是浮出头死死看着乌倾辞。
天上渐暗,耳边传来狐鸣鬼哭之声。
路过一破庙,一只白狐眼里燃着幽幽的光,瞧着他二人。
灵曜也看着白狐,当着他的面抱起乌倾辞,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对着白狐说:“你父亲不来寻你,看来是不要你了。既然如此我带你回三清境吧,你归我了。”
白狐往前迈了一步,朝他龇牙。
乌倾辞的脸被他按在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风声停了,乌倾辞才被他放下。
眼前是连绵不绝的青山,仙雾缭绕之间是满山珍奇异兽。不远处一只白鹿回首望着乌倾辞,瞧了片刻后转头引颈而鸣。
空灵鹿呦之声在山谷里传荡,许久才消散。
“这是哪里?”乌倾辞瞧着白鹿,眉头皱得很深。
“於山,我带你去个地方。”
於山?
他只知道於山里囚着一只上古凶兽,前些天少柏还因为去於山闹被关禁闭。
灵曜带自己来於山作甚?
乌倾辞翻着白眼瞧灵曜:“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灵曜不答,他朝白鹿招手,白鹿便朝他们走来,在乌倾辞脚边前腿跪下俯身。那模样似乎是想乌倾辞骑他。
“上去。”灵曜几乎是命令般地口吻。
乌倾辞自知拗不过他,乖乖爬上白鹿。
灵曜在前面走,白鹿驮着乌倾辞跟着他。
“於山里封印了一只上古凶兽,但封印它的结界愈发脆弱了。我便在此布下法阵,如今缺一个阵眼。原本是瞧上你父亲了,但他怎么也不肯来,他不来你便去当着阵眼吧。”
於山大阵的阵眼么?
所以父亲是在於山么?
灵曜要干什么乌倾辞不在乎,反正是青符搞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是真的。
他直勾勾盯着灵曜:“所以要是我父亲来,你是一定要他做阵眼么?”
灵曜没回答他,自顾自往前走。
穿过密林,密林后是两座光秃秃的山。
两座山间距离及小,堪堪够两三人并排通过。
灵曜俯身在白鹿耳边说了什么,白鹿便驮着乌倾辞往两山之间冲去。
两山相隔极近,白鹿奔驰数息功夫已经进了两山中间。
他趴在白鹿背上,惊魂未定。
眼前骤然一亮,刺的乌倾辞睁不开眼,好半晌才适应周围环境。
乌倾辞揉揉眼睛抬眸向前看去,他看到前面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八根铁链缠绕在石碑上,末端垂落在地上。
这是个祭坛。
石碑前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背对着他和灵曜,衣衫单薄。
乌倾辞揉揉眼睛,温热的液体自他眼中流出,他嘴唇微颤:“父亲……”
站在他眼前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哟,在这儿等我?”灵曜勾勾手指白鹿便走到他身边。他尾音上挑,给人一种轻浮浪荡的感觉,“叔父,我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不要他了呢。”
他摸摸乌倾辞的脸,摸到了一手泪。
“你看他哭得,我心都要碎了呢~”
乌倾辞再也控制不住,泪珠扑簌滚落,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晕染出浅浅的水痕。
“父亲!”
他叫了一声,从白鹿背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一下子扑进长昭怀里。
“平安莫怕,父亲来了。”长昭柔声安抚乌倾辞,将乌倾辞往怀里藏了藏,横眉看着灵曜,“我来了,你送他回去。”
“可是叔父一个人不孤单么?要不叫他在这陪着你。”
“你敢!”长昭扶着乌倾辞的背,好让他舒服些,“你要是非要赶尽杀绝,我便破了於山结界。总之我在意的无怪乎他们三人,若你不给他们活路,那大家便一起死。”
“唉——”灵曜作势叹气,笑道,“叔父你放心,我又何必与你为敌呢。”
反正你进了於山,外界的事你都不知道了。
他目光掠过长昭,又落到乌倾辞身上:“叔父,你且自入阵中,我自然保证将他毫发无伤还给叔母。”
说完他伸出手来,掌心有团黑气冒出,朝长昭卷来。
“等等!”乌倾辞忙推开长昭,跳在地上挡在他二人之间,“我不同意!”
即使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瞧着长昭自缚於山。
灵曜冷冷瞥他一眼,嗤笑道:“你?小虫子,你是想逗我笑得直不起腰么?”
“平安,无事的。”长昭拍拍他的头,“听话。”
乌倾辞咬紧嘴唇,摇摇头不肯动。
长昭叹了口气:“平安,我会回来的,你听话。”
乌倾辞不信。父亲最善卦,他肯定算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既然在书里留下那些东西,就是算准了自己没办法离开於山,他甚至还劝自己不要去救他。
乌倾辞扭头看向灵曜,带着愤慨与决然。
他知道这里只是幻境,即使阻止父亲自缚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得出去,出去才能寻到父亲。
“青符!放我出去!”
这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了了,他怕他会疯!
他也不知青符是否能听见他说话,但他依旧用力喊出这句话。
“青符?”灵曜心头微动,“你还知道青符?叔父啊,您都告诉他些什么了。”
他眯起双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旋即抢过乌倾辞退到里长昭三丈远的地方,他掐着乌倾辞的脖子把他举起来
乌倾辞喉咙被他扼住,呼吸困难。他呛咳起来,胸腔剧烈震动,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挣扎了半晌才憋红了脸。
耳畔有风声,还有长昭愤怒的嘶吼声。
他想挣脱灵曜的桎梏,但力量悬殊,他根本撼动不了灵曜分毫。
乌倾辞渐渐失去神智。
会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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