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其他原因,乌倾辞只感觉手脚冰冷。
从青符给他看的那些他并不知道的记忆、从巨门星君欲盖弥彰的举动,他可以确定那人就是长昭。
但他还是得去看看。
“哥,以我的仙阶是不能进於山大阵的,我把你放在大阵前在哪里等你行不?”
“好。”
刚好免得想理由搪塞他。
“你在阵外等我。”
根据记忆,乌倾辞寻到那处山谷。
依旧还是古木苍天。
明明瞧着郁郁葱葱,却总有说不出的悲凉。
那匹白鹿正低头喝水,发觉有人来了它立马抬头朝乌倾辞观望。
乌倾辞喉头滚动,艰难地抬腿朝白鹿走去。
白鹿警惕地盯住他,鼻子微动,然后转身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看乌倾辞,似乎是在确定他跟上了。
乌倾辞自然是紧紧跟着它,生怕找不到祭坛、见不到长昭。
白鹿带他穿过密林,那两座格格不入的石山便兀然出现。
这次再不用任何人催促,乌倾辞自己便急不可耐地朝两山之间狂奔。
岩壁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唯独远远能看见祭坛,被微光笼罩。
乌倾辞怔怔看着。
许久许久,他缓缓跪坐下来,将脸埋进臂弯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哭过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有些不敢上前了。
就像是沙漠里见了无数次海市蜃楼、干渴将死之人猛然又见了一绿洲,他不确定哪里是否有水。
即使他心里确定哪里有。
即使乌倾辞几乎肯定长昭就在哪里,他也不敢过去了。
乌倾辞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或者该怎么办,他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很久很久,他扶着岩壁朝祭坛的方向去。
路不长,但乌倾辞感觉花了他的一生他才能走到这里。
他站在站在祭坛前。
祭坛周围刻着繁复的符咒与法阵,中央石碑前摆着三盏灯,一盏亮着,另外两盏都暗淡无光。
乌倾辞只是静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是什么,毫无征兆地,他的眼泪忽然滚落。
“父亲……”
“您为何不愿见我?”他咬牙道,“您知道我来这里,吃了多少苦吗?”
“我撑不下去了,求您了……求你让我见见您。”
四周岑寂得可怕,乌倾辞跪在祭坛上等待长昭的回应。
他不愿见自己。
“父亲,求您了,见见我好吗?”
乌倾辞心底五味杂陈,他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只是心里堵的很慌,脑袋里乱糟糟的,浑身疲惫。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大阵的,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腿很重,抬不起来。
耳畔有风呼啸而过,他闭着眼睛,努力撑开眼皮,想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怎么都看不真切。
最后他跌倒在山崖上。
再次睁眼时他身处一石室内。
是阿辛带他回来的么?
他在山下等了自己很久,见自己久久不下来便上山寻自己,然后便看见晕倒的自己吧。
他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自天窗而入,打在床边桌案边上。
那边坐了个人。
乌倾辞眨眨眼,认出那是灵曜,便挪了挪身体,侧躺在石台上看他。
“灵曜。”他轻轻唤了一声。
灵曜原是背对他坐着,闻言缓缓回过身来:“嗯。”
“感觉怎么样?”灵曜问。
乌倾辞一时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没有回答他。
“於山不是谁都能去的,下次别去了。”灵曜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他叹气道,“於山阵法诡异,若是硬闯,必死无疑。”
“……”乌倾辞想到了那个阵法,沉默了会儿,他试探性地询问,“那个阵法,是你布的?”
灵曜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是。”
又是一阵沉默。
他心里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猜测,他想问乌倾辞为什么要去於山大阵。但这句话却如鲠在喉,他吐不出。
总算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乌倾辞很熟悉了,他想起来了。
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
“我们回去吧。”灵曜起身走到他身旁。
走近了乌倾辞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几乎是毫无血色。
他抱起石台上的乌倾辞,往洞口的方向去。
灵曜低眸看了一眼,将乌倾辞搂得更紧些。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终是放弃。
夜深露浓,寒风刺骨。
二人走到洞口,灵曜忽然顿住,他道:“你闭上眼睛装晕。”
“为何。”
乌倾辞心里有些不安,他隐隐觉得自己闯祸了。
“他们很难缠。”
乌倾辞犹豫了下,乖乖闭上眼睛装昏迷。
假若自己真的闯祸了,那还是交给灵曜处理吧,不然自己委身给他还有什么意义。
见乌倾辞闭了眼,灵曜催动灵力,石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百十仙家。
见灵曜抱着乌倾辞出来立刻有人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尊上,请立马处置乌倾辞!”
灵曜皱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那位仙师察觉到灵曜眼中的怒意,顿时噤声。
乌倾辞仍然紧闭双眼,但他敏锐地察觉到灵曜抱着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想睁眼看看,却也还是忍住了。
“他还没醒,我先带他回去。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说着灵曜就要带他走。
“等等!”人群中一道女声忽然出现,是毓岚神女,“一起去的於山,凭什么乌子恒被下派到人间降妖抵罪,乌倾辞就什么事都没用!他还进法阵里了!”
“闭嘴走地鸡!”枫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拉,“我们家倾辞就算进了法阵又能怎么样?他一点灵力都没有他能做什么!”
“臭狐狸你就会护短!”毓岚神女不甘示弱,反手抓住枫玥的衣领。
枫玥一向穿衣甚少,被她一拉,胸前几乎就是全都暴露在她眼前。惊的毓岚神女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干嘛……”枫玥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但瞧见她震惊的表情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故作恼羞成怒地瞪着她:“耍流氓!”
毓岚神女涨得满脸通红:“变态啊……”
“够了!”灵曜冷喝一声。
他的声音不大,威严之气却令在场众人不敢吱声,毓岚神女也悻悻缩回手,退回原地。
“我说,我先带他回去。”他平静道,“怎么处理他是我的事。”
意思很明显,他不打算追究乌倾辞了。
虽然乌倾辞进入於山大阵没有惹出实质性的麻烦,但於山是禁地,以他的仙阶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的。
他犯了规矩,理当受罚。
看灵曜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责罚他,他们怀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如此作为自是难服众。
“可是……”
“我会罚他!”灵曜厉声打断,转身离开。
“是。”
待走远了,乌倾辞忽然问:“阿辛怎么了?”
他对乌子恒的责罚也不算重,没什么不敢告诉他的:“近年人间妖魔肆虐,我派他下界除妖四十年。你无需担忧,我特意让天璇和他一起去的。”
如此乌倾辞便稍稍安心,乌子恒实力强悍,虽说鲁莽些,有巨门星君同行,也不会出岔子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灵曜脚步一顿,停下来看了他片刻,才淡淡道:“我不打算处罚你。”
“嗯?”
灵曜又沉默半晌,道:“做做样子就好了。”
好一会才到玄梧宫。
殿宇高耸,飞檐斗拱,恢弘气派。
灵曜将乌倾辞抱进殿中,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替他盖好薄衾。
“睡吧,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乌倾辞没回答他。
灵曜伸手握住他的指尖。他指尖冰凉,像是浸在寒潭水里,让灵曜不由得皱眉。
他将乌倾辞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了吻才塞回被子里。
又俯身他额角轻吻了。
“晚安。”说罢便转身离开。
他走后,乌倾辞才睁开眼睛。他望着头顶幔帐出了会儿神。
灵曜受伤了,他看得出来。也许是为将自己带出於山时受得伤,他并不在乎。
他在想如何脱身。
待在灵曜身边本就是为了知道父亲的下落,已经救父亲的方法,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留在他身边了。
可是该怎么离开?
他刚从榻上爬起来,就被一股劲力推到了墙上。
那人像是故意要他受伤一般,乌倾辞感觉内脏被狠狠压在一起,疼得他几乎要吐血。
一抬头看见素袍男子正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男人剑眉修长,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你又给他惹麻烦了。”
“青符?”
乌倾辞眼前有些模糊,他勉强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青符。
“乌倾辞,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了。只会惹麻烦的小虫子,真搞不懂灵曜留你在身边干什么?”他倨傲地抬着下巴,眼睛扫过乌倾辞的脸,“长得不错,但也不至于让灵曜这么着迷吧?给他下蛊了?”
乌倾辞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喘息着道:“你……有本事……”
青符不爱听他说话,太麻烦。他灵力凝聚成掌印击中了乌倾辞,乌倾辞整个人撞倒在墙上,吐了口鲜血出来。
他解下发绳。金色的发绳忽然光芒大盛,变成鞭子样式。
朝乌倾辞抽过来。
乌倾辞避闪不及,虽未被伤到要害,肩膀也硬生生挨了一鞭子,整条左臂都软塌塌垂下来,骨节泛白,皮肉翻卷。
疼得他闷哼一声,他咬牙忍住。
鞭稍缠上他的脖子,愈渐勒紧。
青符冷冷看着他:“你这张脸,真的是越看越让人讨厌。你怎么敢闯於山大阵?长昭叫你不要插手、我屡次给你指明活路,你都不听!你非要自己挑一条死路。灵曜不舍得杀你,我来。”
乌倾辞已经呼吸困难,脑袋因缺氧而眩晕。他拽住鞭梢,想呼吸,却根本没办法撼动青符。
青符冷笑一声,收紧了鞭梢。
疯子!
他真的要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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