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味满院子飘香,顺着门缝溜了出来,江燎一脚踩在台阶上,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一步。
过了一霎,他玩心大发似的将另一只脚抬起来,与台阶上那只先踩上来的脚并排,剁下去的时候,一点力都没故意收着。
“谁!”
一阵激荡的水声响起,有几滴洒在了地上炸开,湿漉漉的手扒上浴缸边,沈烬借此挡住自己,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加一双警惕双眼。
门外的江燎如愿以偿的勾起嘴角。
“是我啊,小烬烬~”
他那一道卷的要飞起的嗓音一出,沈烬惊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实话,这样缓解气氛的方法确实是有些刻意以及……怪异。
而且他又不似孟小姐那样声音婉转悠扬,沈烬嫌弃的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放任自己往水下沉了沉,不理门外的某人。
眼见没人搭理他,江燎无所谓的耸耸肩,仗着沈烬此时此刻正在浴桶里,反正身不由己,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他跨着步子,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沈烬:……???
好在隔着帘子,双方都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虚影。
“你干什么?!”沈烬重新将手扒在了浴桶边,警惕又无奈的浅皱着眉将视线放到两人之间相隔的帘子上,紧盯着帘上人影的一举一动。
“可能……我也想洗澡吧?”
原本以为一整天都在少言少语的江燎是改变了性子,又或者他根本上就是这样,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刚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沈烬趁他看不见,肆无忌惮的翻着眼皮,略显嫌弃。
“我这一天只忙着给你采药造桶了,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他声音嗫嚅,到听不出来多少埋怨,多的更是打趣的意思。
沈烬沉默两秒,感觉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一声谢谢还是非常担待得起的。
水感有些凉,他正好起身,捞了件搭在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等到系严实了,才踩着拖鞋出现在屏风之前。
“诶,我故意那么说的,你别出来啊”怕他泡的时间短药物不起作用,江燎连忙求饶。
沈烬撇了撇嘴,给台阶似的接道:“跟你没关系,我泡好了”
江燎显然有些不信。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为了给沈烬洗澡而单独收拾出来的,也就是洗澡用具一应俱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座位了,谁来了都得站着。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时无言到整个氛围都有些莫名的尴尬。
沈烬突然感觉江燎也并不是那么无敌,起码不是所有的场合都能被他暖热乎了……
人不说话,也不走,沈烬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话题,过了半晌,在屋外规律的蛐蛐声响下眼皮渐显沉重,他才开口: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江燎也应该察觉到了沈烬话语里的勉强,他后退两步,站着靠到了门上,双腿交叠。
“明天一早……”
沈烬在这里待不习惯是必然的,更何况明天他们三个人又要离开,江燎觉得百分百沈烬会偷偷溜走。
“廖萧玉会看着你的,友情提示,别想跑”
沈烬面部肌肉抽动一下,死一般的笑僵在脸上,被人看穿似的尴尬眨眼。
也就是同行捉了只鬼而已,他又没起到什么作用,难道就为了外面人传的什么‘四人小队’而非要带着他这个累赘吗……
眼下不行,那就从长计议。
沈烬心里的计划一套又一套,但又什么都不说,势必要给自己找个深山野林里去当野人。
夜色是浓重的黑,可能是挨着山的缘故,不知道什么样的小虫叫的尤为欢快,不过沈烬也没心思去想,他只知道,再继续站一会,他这药浴就白泡了。
他垂着眼,无奈的撇撇嘴,不知道门边上的江燎一直在看他,刚有所动作,余光里就见江燎站直了。
“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走?走去哪?
他的房间……不就是自己正在霸占的那个吗?
这么想着,沈烬的疑问脱口而出。
江燎早已背过身去,听到他的问题,突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对啊……还能去哪啊?
“我的意思是说”江燎扭头,有些忍不住笑“我先回房了,你动作快点”
沈烬抿着嘴,心道还不如刚才那句,自己装不知道的好,还非要问出口干什么。
江燎的房间不小,如果忽略某块中途竣工的烂尾工程,还算得上整洁舒适,正间旁边还有一个里间,两张床就隔一个厚重的,之前从未掀开过的帘子。
里间的床小一个边,江燎进门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两秒之后,径直向里间走去了。
趁着沈烬回来之前的这点功夫,他在自己房里简单的冲了遍澡,躺床就睡。
再次听见动静时,江燎以为是梦,辗转翻了身后呼吸越发平稳。
半夜十二点,锻月阁无一亮光,唯一的那点还是纪安眸子里的。
他睁着眼躺到现在,盯着九幽引发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还是感觉不到一点困意。
这卧室空旷到一熄了灯他就感觉置身半空,除了身下的这张床之外,周围都是黑不见底的深渊,睡也不是,下床又不敢……
脑海里时不时的又会出现记忆画面里的某些血腥和反着绿光的眼,纪安一变成侧躺,就总幻想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耳朵时刻保持着警觉,眼皮已经酸涩到睁不开,可意识还是如此清醒,他没办法,摸索到了九幽引,将他攥在手里拉到了自己身边。
“要不你带我去跑两圈?消耗一下我的体力?”
纪安悄么声的跟它商量,感到它不耐烦的动了下后,继续努力的求它办事。
九幽被念叨的有些烦,飞起来的一瞬间拽到了纪安的后颈,好在力气随即就收了起来,没留下什么印记。
纪安识趣的闭眼,感受到周围风啸掠过,头脸都沾满了不少水汽后,渐渐没了知觉。
明日一早,天气像是知道有人要出行,却还要故意的露出浓重的雾,将路掩的有些看不清,直至太阳刚抬了个头的时候,才渐下去不少。
褚轶这把年纪觉少,早早起来却又没事可做,干等着几人起床。
最先有动静的是夙隗墨,从出门的一那一刻起就看着精神抖擞,穿戴整齐,忽视褚轶看见他后刚发出的某个音节,径直就往旁边房间去。
“咚咚……”他力道不大的敲了两下。
“嗯……?”房间里传出一声闷闷的沙哑应答,夙隗墨收回手指,又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褚轶撇着嘴,静静的看着夙隗墨的一举一动,半晌,他头摇了又摇,嘶了一声又一声。
纪安盯着一头鸡窝脑袋开门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他看着门外天光大亮,只是温度还有些凉,大概能判断时间还早。
他前脚刚出来,后脚沈烬也推开了门,纪安打了几个哈欠,看他气色好了很多,便就生出了让他一起去的念头。
只是还没开口,沈烬身后的江燎又把他拉回了房间里。
“是有人吵醒你了吗”江燎问。
沈烬摇头,心道他这是绝对的自然醒。
不知道为什么,廖医生说过他中的毒并非无药可解,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恢复着,就连纪安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偏偏江燎不管他好没好,都一副他依旧是病号的感觉。
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沈烬干脆不去想,他一个人坐在院子中间的桌旁,静静地等待着几人收拾利落,直到离开前夕。
纪安看着他,说:“药还有两天,江燎会留下记号给你的,记得来找我们”
沈烬点头轻应,却在几人踏出锻月阁的那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低温环境本来就不适合他这样身怀月尘毒的人长待,沈烬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迟缓萎缩,拖着他全身上下无力的下坠着。
暗幽楼的手段他再了解不过,给人下的毒基本不会有回转余地,哪怕天外有天,再厉害的医者也要大费功夫,又怎么可能是几天就可以解决的。
这一点,廖萧玉一定知道。
他缓了缓身上的力气,待到气温有所回升之后才敢稍大些喘气,于是起身,去往后院找那个还没踏足过的草药园。
廖萧玉枕着胳膊睡了一夜。
桌上堆满各种各样的草药,远看将她的脸已经埋住,还有新旧不一的医书,有的已经四周溃烂泛黄。
沈烬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只是酸酸胀胀的,憋的难受,他闭上眼咽了咽口水,自我矛盾到刚刚在肚子里整理好的话又不好真的说出来了。
遇到那三人之前,他谁也不欠,就跟着收了个鬼的功夫,屁股后面的债还也还不完。
他自暴自弃的往廖萧玉的对面一坐,但没想到那是个坏凳子,晃得他一激灵,勉强因他反应的快而稳住。
但是磕在地上的声音已经发出,他僵着,目视前方看着慢慢扭动肩膀的廖医生。
腰酸背痛的实感传遍全身,廖萧玉连伸懒腰都做不到,只能谨慎的一点一点舒展,刚抬眼,就望见满脸局促的手下病号。
“我去?”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着眼前浑身僵硬满是机械感的人,那瞬间还以为药不对症,把人给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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