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笑，除了那个被笑的人。
李觅躲在门外墙边，笑得浑身直抽，好一会儿才强行忍住，咬着嘴唇往教室里面看。
她不能一直躲着——祝馀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会很紧张。
可当她看去时，却发现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笑，也没有任何一丝惶恐害怕。
甚至，他的脸上迅速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畅快。
李觅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了解这个弟弟。
他不像她这么胆小怕事，从来都不像。
“都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张韬终于恼羞成怒，用最大的音量嘶吼了一声。
毕竟是副院长，关乎他们能不能入学的大事。众人纷纷止住了笑，却都侧开脑袋根本不敢朝他看。
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只有张韬在愤怒。
他恶狠狠地瞪着祝馀，咬牙切齿的说：“你的能力太弱了，我们不收！”
他话音才落，那位憋笑憋得嘴唇都咬红了的金老师却出了声。
“等等！副院长，他的能力并不弱，你不能因为你的头发就……”
说到头发她差点笑出来，憋了两秒才接着说：“如果加以训练，他应该可以对选定的对象使用能力。在面对诡物时用这样的方式使对方眼瞎腿瘸甚至直接丧命，难道不算是很厉害的能力吗？”
她说到正事便严肃了起来，即使盯着那颗脑袋也没有发笑。
迫于副院长的一言堂，那个女孩已经被迫退出了，她的同伴不能再被拒收。
况且他这能力确实有不错的发展资质，她怎么也要尽力留下。
“哼！咱们学院不缺他这一个！还没进校就不懂尊师重道，竟敢对我……”
“他并不是故意的！”
金老师对这个老头儿越发厌恶了，明明就是因为对方得罪了他而想赶人走，却非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实在忍不住，把心一横，厉声道：“这位同学说了是随机的，如果他在撒谎，警报早就响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副院长，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再赶走一个学生，否则我现在就去请院长过来主持公道！”
“院长”两个字，像一道响亮的耳光扇在张韬脸上。仿佛在告诉他：你这副院长算个屁，你头上还有院长在呢！
他磨了磨牙，恨不得把这个姓金的女人一起赶走！
可不管他的头发发生了什么，金老师说得的确没错——【真知】没有发出测谎警报。
他喷薄的怒火被金老师的话堵个正着，满口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最终却只能冷哼了声，重重一甩手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话还未落，人已经快步往教室外面走了。
那急匆匆的样子，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走到门外，他恶狠狠瞪了眼李觅。
光秃秃的脑袋中央顶着一团黑发，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原本应该是充满威胁的瞪视，李觅却一个没忍住，猛地笑了出来。
张韬脸色一僵，再也不敢多留，捂着脑袋疾步离去。
教室里又爆发出一波更加热闹的大笑声。
在众人的爆笑声中，只有祝馀神色无常。
金老师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撒谎——他只是没把话说完而已。
【公平交易】可以随机选择某个人，但也可以指定对象。
可惜他的能力太弱，仅仅只能做这样的小动作。
捣乱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金老师犹豫了下，走出教室邀请李觅：“这位同学，副院长已经走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参加测试，我一定请院长保住你。”
之前张韬为难李觅时，她本想阻止，却被身边的男老师拦住了。
对方劝她不要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她想起家里顽疾缠身的孩子，担心如果自己被开除，就再也没钱给他治病了。
就在那片刻犹豫之间，李觅却已经放弃了测试。
看着对方衣衫褴褛地站在门外，她心中有些酸涩，很想再帮她一次。
大不了闹到城主那里去，让城主来评个理。
李觅有些惊讶，也十分感动。
虽然进城以后遇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但也遇到了很多好人。
不过……
“不用了老师，谢谢你。”
她鞠了一躬，轻轻说：“就算我今天进了学院，以后也不会好过的。而且还会因此连累你和我弟弟。”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金老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道：“那好吧，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测试很快顺利结束，下午半天是众人回去收拾行李的时间，天黑前便要住进学院。
祝馀跟着李觅往回走，一路低头沉默着，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与他相比，反而是李觅显得很开心，一直在细数着需要买些什么给他带进宿舍用。
说着说着，她注意到前方有个卖衣服的小摊，转头看了眼祝馀打满补丁的衣服，拉着他便往那边走：“走，给你买两身衣裳去。进学院可不能再穿成这样，别人会笑话的！”
她拉了两下，祝馀却纹丝不动。
他又恼又忧地看着她：“阿觅姐，我什么都不想要！你得把钱留着自己用啊！等我去了学院，你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该怎么办啊？
“阿觅姐，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真的不放心你。”
他皱着眉毛，微卷的刘海搭在深邃明亮的大眼睛上方，语气里含着一点委屈的撒娇，看着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李觅笑了，伸手去抹他皱起的眉心，像哄小孩一样慢慢说：“没关系，你别担心我，总会有办法的。听我的，跟我去买衣服。你是我弟弟，我可不要你在学院里受委屈。”
祝馀眼眶顿时红了：“阿觅姐……”
李觅故作恼怒道：“别跟我犟了，不然我可生气了啊。”
他抿了下嘴，没再说话。
“这才乖嘛。”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拉起他的手，快速走向前方摊位。
其实摊位上卖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别人穿过的二手货。有的满是补丁，也有的会好一些。
李觅挑挑拣拣了很久，才从中选出两套破损最少的，比着大小也合适，又跟摊主讲价许久，从十四磨到十块买了下来。
两人顺便买了两只烤土豆当午餐，这东西便宜又管饱，以前在荒野上也总吃。
回旅店后李觅立即把祝馀推进了洗手间，叫他换上新衣服看看。
他在里面磨蹭半天才推门出来，双手扯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偏着脑袋：“阿觅姐……能行吗？”
李觅打量了片刻，非常满意地夸道：“我们小馀可真好看，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呢。不过进了学院可不准早恋，好好用功学习，知道吧？”
祝馀脸一红：“我才不会早恋……阿觅姐，你放心，等我有本事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旅店老板在门外喊道：“两位在吗？”
回来时不是付过今天的房费了吗？
李觅一边疑惑，一边上前开了门。
老板笑眯眯的递过来两条新毛巾：“我来给二位送毛巾。”
他顿了下，又问：“对了，你们不是去学院报名吗？都进了吧？”
李觅看了眼祝馀，笑说：“我没进，他进了！老师还说我弟弟的能力很厉害呢！”
老板一愣：“哎呀，那可真是恭喜了！不过，那你这边没进……之后打算怎么办？”
两人是被巡逻队成员带来的，当时老板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李觅情绪稍低，又担心影响祝馀，连忙撑起笑脸：“我明天就出去找活干，不会有问题的。”
但大家都明白，城里工作可没那么容易找。
老板听完沉默了会儿，把毛巾递给他们，转身走了两步，才回头道：“对了，我这边倒还有个办法……”
觉醒者除了进入止戈学院、将来成为城卫军之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当个自由来去，不受束缚的“猎手”。
有些觉醒者不愿意受军队规矩约束，因此不会选择加入城卫军。
但政府又急需觉醒者帮忙铲除诡物，因此在各地都设立了“诡珠回收部”，专门以高价回收诡物被杀死后掉落的诡珠。
那些不愿受束缚，却又想赚大钱的觉醒者，便逐渐演化出了“猎手”这一职业。
“既然官方机构进不去，要不要试试这条道？”
老板说：“咱们城里有位很厉害的猎手就在开班招生，资质不限，学成以后和其他成员组成团队一起行动，每次的收获只需分他五分之一。要是能被他收下，那日子可就好过了！”
李觅顿时感觉漆黑的眼前多了一道指路的光。
祝馀也终于高兴起来，确认道：“真的资质不限吗？有其他条件吗？”
老板为难了下：“倒也有……就是得交入门费，一颗F级诡珠。”
两人刚升起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之前去卖诡珠时他们了解过，F级诡珠，就是由饿死鬼那样的诡物掉落。
“你们考虑下，如果有这想法，我可以介绍情报人给你们，一条F级诡物信息只要三块钱。”
“情报人”是由猎手衍生出的职业，说白了就是信息贩子，他们从某些渠道买来“在哪里有什么样的诡物”这种情报，再转手卖给靠捕猎为生的猎手。
老板说完便走了。
他下了楼，径直走到大门口，远远对街对面的人做了个“ok”的手势。
房间中，祝馀轻声劝说：“阿觅姐，这太危险了，你千万不要去。不如去找那位给你名片的人帮忙吧？”
李觅应道：“嗯，我不去。我明天先去找活干，如果找不到就去找他帮忙，你放心。”
祝馀笑了下，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李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她得去，必须得去。
也许这么想非常自不量力，但经历今天这一切之后，她突然好想，站得比欺负她的那些人更高。
意识到这个念头时，李觅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这样怯懦弱小的人，也会生出野心？
但仔细想来，这也并不全是因为今天的经历。
更像是……心底里本来就有的**终于破土而出了。
仿佛她天生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上爬，站到让所有人仰望的地方。
黄昏时候，李觅送祝馀去了学院。
回去第一时间，便找旅馆老板要了情报人的地址。
那是一间临街小店，挂着“诡物中介所”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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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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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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