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在屏风后躲了许久,直到歌声彻底远去消失,祝怜白才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是惊悚氛围催生出的同命相连感,祝怜白对归鸳逐渐放下了戒心。在听说她房间有腐烂臭味时,祝怜白试探着邀请归鸳到她的房间来一起住。

“好啊,麻烦你了。”

没想到归鸳答应的很快,她朝祝怜白勾唇一笑,艳凄凄的五官在烛火中很是瘆人。

祝怜白:“……”她莫名有些后悔怎么办。

“好,好的,你跟我来。”

歌声消失后的院子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如同一副贴图的昏暗画卷。

树木鬼魂般的枝丫伸展着,它们安安静静立在路边,肆意偷窥着行人,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人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祝怜白的屋子很快就到了,踏入门槛前,她忽然回头问归鸳道:

“你知道……这里的规则吗?”

短暂沉默后,归鸳微微笑着,看不出来一丝说谎的神情,

“什么规则?”她问。

“五年前我刚进宫的时候,在屋子角落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在宫里活下去的规则,多亏了它我才能活到现在……你等着,我去拿给你看。”

祝怜白说着往里屋走去,归鸳则站在屏风外等候。

她取出烟枪托在手中,漫不经心摩挲着烟杆,丝线一样的烟气被她吐出,逐渐散开在空气中。

根据杨永良给的信息,这片鬼域是在半年前出现的,祝怜白却认为自己五年前入宫,看起来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更重要的是……

外来者好像会自己补充“身世”,从而使梦境世界更加真实合理。至于不合理的地方,她们会把一切归之为恶鬼作祟。

这可就麻烦了,鬼域中挤挤挨挨充满了浊气,分辨出人鬼的难度本来就大,现在外来者的身份能够自圆其说,这下分辨人鬼的难度更是难上加难。

在祝怜白回来之前,归鸳抬头环视着屋子。

这间屋子的布局和她住的那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只有角落里的观衣镜。

锈迹斑斑,血漆蔓延。

归鸳轻轻捻开一撮香灰,透过四散的烟气看见了房梁上的几个女人,盖着白翳的眼珠转动,她们僵硬转头看向归鸳。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跟她房间一样。

不,还多了一只。

归鸳余光里瞥见一抹鬼影,她转头看向巨大的观衣镜,里面还有一个空心的女人,她穿着浅绿色宫装,左右缓缓着打摆。

灰白的脑袋无力低垂着,看不清正脸,只能看见黑咕隆咚的发顶。镜子上的血漆和她的脖子重叠,一长条血漆如同喷溅状的猩红血渍。

宫装女人像吊死在房梁上的尸体,钟摆似的,飘渺着晃动着。

烟气散尽,阴冷的灰墙重新上了层彩漆,两人的油灯放在一起,火光也暖沉沉的让屋子有了些活人气。

在归鸳还想再看的时候,祝怜白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有一张发黄的宣纸。

“找到了,这是后宫活命的规则,我听说别的地方还藏着其他规则,但我不敢离开后宫,也不敢到其他地方去找。”

归鸳接过那张宣纸,上面的字迹是用墨水写成的,规矩端正。

规则只有四条,跟她在梳妆台后面发现的那张纸一样,只是第四点没有被血污覆盖,上面完整清楚写着

——“如果听到歌声,尽快朝远离歌声的地方移动,注意不要被她们发现。”

归鸳把宣纸重新折叠好还给祝怜白,一边问道:

“只要遵从规则就不会有事吗?”

祝怜白点了点头。

归鸳的声音略微沙哑,调子轻缓,带着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这些规则也不算难,可听你的意思这里死过很多人。你在这里住了一整五年,应该知道竹园里丧命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吧?”

沉默蔓延,祝怜白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

“她们,还有红儿,她们都想出去……”

“从这里到午门有两条路,选对的逃了出去,选错了疯的疯死的死,我,我不敢赌。”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一直沉默着拨弄衣袖。

直到归鸳出声问了一句:

“选错的门外是什么?”

少女闻言抬手指向门口。

这间屋子同样关不紧,从虚开的门缝里可以看见远处的群山,半山腰有一列若隐若现的火光,正沿着山路缓缓朝着山顶飘去。

“我听一个疯了的妃子说,外面是皇宫、是寺院、是坟场、是祭坛……”

她声音喃喃,像是在梦中呓语,

“是祭品、是妃子、是她们、是我……”

深夜。

归鸳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虽然小姑娘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其实紧张的脸皮都紧了。她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恶人,收集到想要的信息后,在小姑娘松一口气的目光中提出离开。

屋内的腥气已经消失了,黄纸还躺在桌上,桌后的那颗属于人类的眼珠子不翼而飞,只留下地面上一小点褐色印渍。

归鸳拨弄着桌上的油灯,气温偏冷,软化的油脂呈现出半凝固的状态。

忽然她指尖顿了顿,将青古色的油灯抬了起来。

之前到祝怜白屋里的时候,两人的油灯放在桌上弄混了,这不是她带出去的那一盏。

而油灯的底下没有“人”字,取而代之的一层黑色的厚漆,将里面凹凸不平的纹路严严实实盖住。

祝怜白。

归鸳曲指敲了下油灯,灯身发出低沉嗡鸣。

鹿瞳圆脸,看起来像个乖巧无害的小姑娘,能够只身活到现在,是聪明,运气好,还是偷偷藏了其他秘密?

归鸳并非活人,夜晚不用睡觉,但为了不让那些东西起疑心,归鸳灭掉了屋里的烛火靠坐在榻上。

黑暗中只有烟枪前头亮着一点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归鸳想着事,卜着卦,顺便想想她远在异乡的夫君,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说话声。

是从隔壁传来的。

玉红儿死去不久的那个房间。

寂静中,隔壁的声音很容易被听见,虽然归鸳不能分辨说话的内容,但能准确判断出声音中的细节。

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轻微嘀嗒的水声;窸窸窣窣像是穿衣服的声音……

片刻后响起轻飘飘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靠近了和她屋子相连的墙上,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后,一切归为平静。

归鸳借着这一阵响动大概也能够猜出,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正贴在墙面上,像是在偷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烟枪上的一豆火光熄灭,黑夜像雾气淹没整个世界。

脚步声再次响起,那鞋子像虚虚挂在脚上,随着一步步移动在地面无力摩擦着,偶尔发出些尖锐的摩擦声,如同细细凄厉的猫叫。

这次的脚步声朝着门口方向移去,约摸两分钟后,在归鸳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衣料摩擦声,拉开门板的吱呀声。

归鸳记得她的屋门上了锁。

门轴像是腐坏了,在黑夜里尖声响了很长一声。

两片打开的门板中间是空落落的黑暗,黑暗之中有个更黑的人影,它一动不动面朝屋内,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

归鸳一动不动躺在榻上,虚眯起眼看向人影。

空气里有一股血腥味,其中隐约夹杂着人油灯的异香。归鸳想起她曾经见过的一块人胰子,用人类胰脏和豆粉制作而成,其中也有这样腥膻的香气。

黑黢黢的人影在门口站了许久,它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像是不满的语气,没过多久又拖着脚步转身离开。

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归鸳从榻上起身去关外面的门。

她伸出手去摸门栓,却摸到了一整块尖锐的木刺。门栓整个断裂开来,木块断面犬牙似的参差不齐,损坏得很彻底。

为了把屋子关起来,归鸳伸手去扶住了门板外侧。

忽然门后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了归鸳的手腕,那只手手骨嶙峋,尖端长着尖锐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划破归鸳的衣服陷进肉里。

归鸳抬腿勾回门板,旁边的黑色人影整个暴露了出来,宫妃的服饰和发型。

像一大块黑色幕布剪影,上面投印着老旧影视里的清朝片,妃子蔫耷耷地歪着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没有片刻迟疑,归鸳一脚猛踹向黑影。

抓着她手腕的力气蓦然轻了,虚影像水一样消散在空中,在归鸳面前只有空荡荡的昏黑院子。

还有……

地上轻飘飘的,穿着宫妃裙饰的一层人皮。

“……”

归鸳踢了踢这层软浮的人皮,粉色的空皮还没有衣服重,被她一脚踢成软烂塌陷的面团。

这层人皮又对应了哪一条规则?

将看过的三封规则比对了一下,归鸳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她将人皮又踢远了一些,无事人一样关上了门板。屋门不能上锁,只能虚虚卡着,把那两只芝麻泥似的变形眼眶关在门外。

直到天亮,除了中间偶尔有细微的挠门声。

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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