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凤婵音,她见今日安氏迟迟没有出现,就让丫鬟出去看一看,才知道外面因着她闹出了这么一场事。
凤丞相和安氏见到她,都收起了脸上的怒容,齐齐上前关心她的伤势,责怪她跑出来做什么。
凤丞相叫无关人员都散了,别吵着凤婵音,又叫仆人赶紧去请太医,给凤婵音检查伤口。
不管是热切想要认妹妹的凤卓诩,还是想要结识小姑子的詹氏,都插不进去半句话。
凤婵音都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父母搀扶拥簇着又送回了长音阁。
太医很快就到了,在凤丞相的眼神威压下,仔仔细细地诊了脉,又让医女解开一处绷带查看了伤口,才放心地回禀道:“二姑娘的伤势无碍的。”
不仅无碍,还恢复得比一般人都好。
凤丞相不相信,质问道:“你不是说,十日之内需得静养,不能劳累多行吗?”
“她今日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会无碍?”
就差说出“你这个不靠谱的庸医”了。
田太医觉得自己很冤枉。一般的闺阁女子受了这么重的外伤,就算没有太医的嘱咐,也会自觉选择静养,不多走动的,毕竟牵扯到伤口,会疼啊!
可谁知道凤二姑娘会如此强健呢!
他只好解释道:“二姑娘的伤口,还没有结痂,动作稍微大些,都有可能扯动伤口,引起疼痛。”
“我如此建议,也是为了让二姑娘免受不必要的苦痛。”
“且她失血颇多,需得好生将养,免得损伤元气。”
“故此,也是不能劳心耗神的。”
说完,抬袖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汗。
以后这右相府的诊疗差事他不接了,还是让院使以上的人来吧,省得被右相大人怀疑医术,把仕途都给断送了。
凤婵音看出太医对父亲的惧怕,先让武妈妈把太医送了出去,这才道:“父亲不要怪罪田太医了,我没事。”
“你也知道,女儿自小有些蛮力,从来不怕这些小伤小痛的。”
凤丞相心中颇为感怀,他的囡囡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健壮。但依旧心疼道:“可你从前哪受过这么重的伤啊?”
转而语气严肃地道,“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你若是嫌烦闷,想要出去走动,爹爹也不拦你,但必须让丫鬟婆子跟着。”
“若是走得远了,也要记得叫人抬软轿来,不能逞强。”
凤婵音嘴角弯弯的,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安氏也关心道:“是不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好?还是长相、脾性、做派有不合你心意的?”
“若是不喜欢,只管说出来,母亲都换了,再给你挑合心意的。”
凤丞相恍然记起什么,紧跟着道:“你小时候,是只喜欢长相讨喜的人伺候。若不然,再让你母亲重新挑一些好看的过来?”
凤婵音:“……”她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了。
她无奈道:“不必了。我今日就是心血来潮,想一个人走走。以后会记得带人的。”
凤丞相不知信没信,不过也没再说换下人的话,转而问道:“是不是一个人住着不习惯?要不要搬到正院去住?有母亲陪着你?”
“或者让婵韵过来陪你住一些时日?我记得你们小时候最要好了。”
“还有,明月观里有没有要好的手帕交?可以接来府中做客。”
凤婵音一概摇头,她才不要和别人一起住,做什么都不方便。
一旁站着的詹氏不禁咋舌:这位二姑娘,可真是受宠啊!几时见过父亲对哪个子女这么细声细气的?连往日最是得宠的大姑娘,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一边惊叹,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凤婵音,心想,和她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凤婵音小时候是因为生病才送出去的,此回又带着伤回来,指定是一副病病歪歪的孱弱之相。
可事实全然不是如此。她面前的二姑娘,一点都不孱弱,精精神神的,有灵气极了。
若不是太医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可真不像一个受伤之人。
正当她心念转动之间,身旁传来了洪亮的一个“嗐”字,惊得她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凤卓诩喜炸炸地道:“妹妹这不是好好的吗?父亲就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害我迟见了妹妹好几天。”
众人都被他骇了一跳,他却一无所觉的样子,欢心雀跃地走到凤婵音面前,弯下身子,高兴道:“音音,我是哥哥啊!你还认得吗?”
没等凤婵音说认得还是不认得,他又自己回答道:“啊!你指定是认不出来的了,我都长大了,你也长大了。”
凤丞相斥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一惊一乍地作什么?”
凤卓诩“嗖”的一声,撤回身体,立正站好。
凤婵音探出头,看向他的脸,道:“你说了,我就认得了。”
接着脆脆地唤了一声“哥哥”。
心里庆幸,还好还好,哥哥不是聚宝斋的那个纨绔。
又有些担忧,虽不是纨绔,但哥哥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啊!胆子看起来也小小的。
往后,能撑起相府吗?
还是再看看弟弟吧!
凤卓诩却不知道她心中的这番计较,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把詹氏拉到身边,介绍道:“这是你嫂嫂,齐国公家的。”
凤婵音和詹氏互相见了见礼,都觉得这番介绍全然没有一点“正式”之感,反而有一种小孩子之间过家家的感觉。
詹氏心里不得劲儿极了,在她的设想里,和小姑子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个正式的家宴上,或者是一个温馨却不失端雅的探病场合,由婆婆安氏郑重引见双方。再由她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然后亲热得体地嘱咐几句关怀的话语……
而不是像此刻一样,被丈夫一把扯过去,玩笑似的就介绍完了。叫她连原本想好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只能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妹妹”。
真是,太有失庄重和规矩了。
简直没有一点官宦人家、世家大族的礼仪体统。
自她嫁给凤卓诩之后,日常的生活,不是在丢脸,就是在丢脸的路上。
凤婵音虽也觉得这番见面和认亲有些怪怪的,但她毕竟很多年没有和家人相处了,对这个相府也还称不上了解,所以只当是自己少见多怪。
毕竟,也没人规定,丞相府的氛围就必须是庄严肃穆、规矩森严的,也可以是轻快自在、活泼有趣的嘛!
就比如现在,比如哥哥。
她不知道的是,一般情况下,相府确实是和其他官宦世家没什么区别的,都是规矩严整、秩序井然的。
只除了,凤卓诩出现的场合。
凤丞相眼见不成器的长子又在耍宝,糟心地开始赶人,然后嘱咐凤婵音道:“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
“有什么话,改日再和你哥哥说。”
众人就此散了。
而同一时刻,其他院子里的人也在谈论着长音阁。
大家先是感叹二姑娘不愧是相府唯一的嫡女,老爷和夫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接着猜测这二姑娘的伤到底好没好,怎么一会儿说好了,一会儿又说没好?
最后得出结论:这二姑娘,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吧?
似是而非的谣言是传得最快的,没两天,右相府的下人之间就流传出了好几种传言。
而最被人相信的一个版本是:二姑娘有先天不足之症,见不得太阳,也受不得吵嚷。
所以老爷才会禁止府里的人去看她。
所以她才会选择大清早地去逛园子。
“二姐姐真的有这样的毛病吗?”凤丞相第三房妾室李姨娘所出的四姑娘凤婵蔻问道,她所问的人是大姑娘凤婵韵。
凤丞相的妾室里,只有凤婵韵的姨娘进门得早,其他的妾室都是在凤婵音离府之后才纳的,所以都没有见过凤婵音。
这些姨娘生的子女,就更没见过凤婵音了。
凤婵韵眉毛一竖,怒气冲冲道:“谁传出来的这些没影的话?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四姑娘被她吓了一跳,分辩道:“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下人们说的。”
“所以,二姐姐没有不足之症?”
凤婵韵断然道:“当然没有!婵音康健着呢!”
她揪着凤婵蔻把传闲话的下人给交了出来,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找了安氏。
安氏拿住人一审问,好嘛,关于凤婵音的谣言还不止这一桩,这个都还是轻的。
更难听的,居然说凤婵音性情古怪,脾性尖酸刻薄,为人不孝不悌,对待下人严苛不近人情。
理由是,她刚来的时候就把下人全都赶出去另住,而且对安氏安排的人颇多挑剔,不重用三个原定的大丫鬟,反而自己从小丫头里面挑了两个上去,摆明了就是不满意安氏选的人。
还煞有介事地揣测,二姑娘现在是仗着老爷和夫人的愧疚之心作威作福,嚣张跋扈,等把这点愧疚作没了,以后就……就没什么以后了。
毕竟,一个送出去十几年的女儿,情分哪比得上朝夕相伴的其他子女?
安氏一听就知道,传这些话的人里,指定有长音阁的人,尤其可能是那“三个原定的大丫鬟”。
她脸色冷冽地吩咐道:“查,把最初传闲话的人,都给我查出来。”
丞相府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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