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起王其光。
他带着一帮兄弟们围着湖兜了一圈都没找到慕涵，心里已是有些不爽。
等回到凉亭时，才远远看见一个素色的飘逸身影怡然立于湖边，胸腔更觉憋闷。
他咧起嘴角，有心要吓唬慕涵，灭灭她的傲气，便加速冲了过去。
他骑的是匹烈马，马蹄声迅疾，响彻湖边。
其他人都纷纷被落在了身后。
不止是凉亭里的人，附近的游人都不由地看了过来，掩嘴惊呼。
慕涵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她回过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挟风向她冲来。
不远处和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
“王其光你疯了！”
“那个骑马的快停下！”
“姑娘！快跑！”
“小心啊！危险！”
“作孽啊！这人是想杀人不成？！”
王其光脸上的笑意加深，在这融融春日里显得格外森然。
慕涵静静站在那里，也不躲也不喊，她松了手里的缰绳，但她身侧的马只是有些焦急地踏着前蹄，并未离去。
就在王其光离慕婉只剩几丈距离时，很多胆小的姑娘们都捂住了眼。
可下一秒，王其光所骑的那辆黑马突然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近乎直立，然后整个身体向一侧歪去。
到底是匹悍马，一番动作下来，还是稳住了身形。
只是王其光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死死攥着马绳，却没成想这马的身子向边上歪，一时失了力，翻下马去，滚了好几个跟头。
湖边安静了一会，然后各处稀稀落落响起了一些笑声。
“这人一看就是想吓唬人家姑娘，结果反倒自己摔了个大马趴，真真是报应。”
“那姑娘是不是吓傻了，一动不动的，她旁边的马都着急了。”
“那位姑娘倒是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止住了那匹马？”
“也许是马有灵性，不忍伤人呢？”
“那一看就是烈马，再加上那小子用马鞭打得狠厉，说是发了狂也不为过。”
隐约传来的议论声传入王其光耳中。
他身上好几处地方都疼痛入骨，头上身上都沾了泥巴。
他长这么大，何时出过这样的丑？！
看着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的慕涵，王其光越发恼羞成怒，连带着口腔都弥漫着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他突然笑了，阴鸷之中又有些滑稽。
王其光站起身，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慕涵，取下腰间装饰用的小刀，反手狠狠插入了马脖子。
马儿一声凄厉哀长的嘶鸣，将树上的鸟都惊飞了一大片，连好些人都忍不住捂了耳朵。
慕涵皱起眉头。
王其光看她不悦的模样，终于开心了。
“这孽畜不听话，惊吓到了慕小姐，我杀了它给你赔罪。”
他身后，那匹马挣扎着走了几步，随后便轰然倒地。
偏偏那匕首不够锋利，只是将将割开了喉管，那匹马虽受了致命伤，但又留了一息，只能奄奄躺在那里，苟延残喘。
慕涵看了眼地上的马，然后抬眸，对上王其光的视线。
突然，她也笑了起来。
那张脸本来素白得似不化的雪意，可一笑却又蓦然生动起来，让他看得有些冷怔。
“王公子，杀马不是这么杀的。”慕涵慢悠悠地说道。
她先是回身，拍了下身侧的马。
马儿听话地小步跑开了。
然后慕涵才转身，亮出袖中的匕首。
日光下，小巧的刀锋折射出耀眼的寒芒，随着角度不同变幻莫测，让人一眼便可知其锋利。
王其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阴鸷，还含了那么一丝不甚明显的惊惧。
慕涵没睬他，径直走到倒地的马儿旁边。
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任何铺垫，她一手略微抬起，挡在伤口前，另一只手将匕首干脆利落的刺入马的颈部。
动脉被割断的那一刻，血液喷溅。
慕涵虽然提前用手挡了，但主要挡的是眼睛，是以身上和两颊上都溅了鲜红的血。
随着血汩汩地倾泻而出，那马儿终于断了气。
慕涵这才扭头看向王其光。
那张沾了血的脸莫名多了几分明艳，蛾眉皓齿，颜色倾城，让人分不清是菩萨还是罗刹。
王其光站在那里，大睁着眼睛，呆滞在那里，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不光是他，周围人皆是如此。
慕涵却毫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是否惊骇。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真正是为了吓唬人。
她看着王其光，手却探着马腹，熟门熟路地按在一处，用匕首轻巧地割开。
王其光一脸菜色地看着她剖开了马腹。
浓重的血肉气息弥漫开来，亭中的好几位小姐都青着脸，顾不得仪态，掩面干呕起来。
连带着烤鹿肉的味道都不香了。
鹿肉的味道混杂着马血的味道，让人反胃反得恨不得将前几天的饭都吐出来。
慕涵却好像浑然不觉。
端看她的姿态动作，斯文秀气，可手上却实打实地做着屠夫的事儿。
慕涵熟练地将马心剖出，举在手上。
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托着一颗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诡异又古怪。
慕涵笑笑道：“这个就当是王公子给我的赔礼吧。”
她上前，王其光便后退。
他的眼神闪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已赔了罪，那在下告辞。”
然后立刻就转身向等候着他的那帮人走去，步履还有些许踉跄。
一群人赶不跌地走了，几乎像是在逃离这里。
而亭中坐着的人，先是一位受不得血腥气干呕不止的小姐主动告辞离开。
有一个人起了头，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慕婉的脸色很差，她也干呕了好一阵子，用香囊掩着鼻息才勉强止住。
她面色不虞地盯着慕涵，而后起身，冷声对下人道：“回府！”
慕涵将马心放回原处，看向王其光那群人有些仓皇的背影，喃喃道：“胆子这么小，这就被吓到了？”
她以为那帮纨绔子弟平时见的场面也不少，怎的就剖了个马就吓成这样？
身侧响起一声轻笑。
她抬头看去，是一位满身书卷气的公子，身姿清正，如隽玉兰章。
那公子伸手，向她递了条帕子。
慕涵摇摇头，客气谢绝，“我去湖边洗洗手就好。”
她起身路过那位公子的时候顿了顿，“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刚才她虽然用匕首反射了光照到马的眼睛上，但并不足以让马那么早就停下。
她看得很清楚，是这位公子投了粒石子，打中了马蹄。
两相作用下，那匹马才硬生生止住了奔势。
“有没有旁人相助，小姐都有破局之法。在下不敢居功。”
慕涵挑眉看向他。
这人倒是有趣。
她走到湖边将手洗净，再起身时，那人已不在原处。
慕涵并未将此放在心里，悠哉悠哉回到了马车上。
“去长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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