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漫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她的意识很飘忽。她好像看到了一束光,传说只要追着那束光就能醒过来。
胡漫下意识追着这束光跑了几步,转眼那束光又消失了。她无助地看着周围混沌的空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醒过来……回到程南枝身边……
“阿漫!阿漫!”程南枝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她死死抓着移动担架床的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跟着医护人员一路狂奔向手术室。
胡漫被迅速推进了手术室,那扇象征着生与死界限的门即将关闭。程南枝的手还紧紧抓着胡漫冰凉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家属请留步!”护士不得不强行分开了她的手。
程南枝挣扎着,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绝望的哀求。
“砰——”
手术室的门无情地关上,亮起了“手术中”的刺眼红灯。
程南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望穿。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将浅色的衣服染得斑驳,她却毫无知觉。
有护士过来想带她去处理伤口:“你也在流血,需要马上包扎!”
程南枝仿佛没听见,只是固执地摇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她不能走,她要在这里等她的阿漫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安和胡俐匆匆赶来,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与焦急。
“南枝!”苏安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女儿,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快步上前,先是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程南枝的情况,确认她除了手臂和身上的外伤外,意识清醒,没有生命危险,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为手术室里的胡漫揪紧。
胡俐的目光则第一时间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脸色煞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才将视线转向墙角的程南枝。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关心,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无法掩饰的痛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迁怒。她知道她不能把怒火发泄在程南枝身上,她才是承受最多的。可她忍不住,人在无助绝望的时候需要一个发泄口。
尽管胡俐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但那一眼,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程南枝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自己?
这个念头疯狂地吞噬着程南枝的心脏,带来比身上伤口剧烈千百倍的疼痛。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将她压垮。
苏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胡俐那一眼带来的伤害和程南枝瞬间更加灰败死寂的神色。她心中又急又痛,知道不能再让程南枝这样下去。
她蹲下身,抓住程南枝的肩膀,声音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南枝!听话!先去处理伤口!”
程南枝像是没听见,依旧固执地摇头,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
“程南枝!”苏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她猛地抬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程南枝的脸颊上,不重,却足以让她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震惊地看向苏安。
苏安的眼眶也是红的,但她强忍着泪水和心痛,盯着程南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胡漫拼了命地保护你,她就是想要看到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连伤口都不处理的样子吗?!”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程南枝心上。
“她为你挡下了最大的伤害,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暴自弃!她想要你好好活着!”苏安的声音颤抖着,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你听我说,南枝,听着!一切都会好的!胡漫那孩子一定舍不得丢下你!她现在需要最好的医生救她,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你的伤,好好地、清醒地在这里等着她醒过来!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和支持,你明白吗?”
苏安的话,混合着那一巴掌的刺痛,终于穿透了程南枝厚重的绝望和自责。对,她要等胡漫醒来,不能这样,胡漫不喜欢她这样。
阿漫想要她好好的。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却不再是全然的绝望。程南枝看着苏安通红却坚定的眼睛,又看向一旁虽然焦急却努力保持冷静的胡俐,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艰难地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
苏安和赶过来的护士连忙扶住她。
“我带她去处理伤口。”苏安对胡俐说了一句,胡俐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担忧地投向手术室。
程南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盏刺目的红灯,仿佛要将所有的信念和祈祷都传递进去。
阿漫,你快醒来。
我会好好的,等你出来。
她必须好起来,才能等她的阿漫回来。
时间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艰难跋涉。胡漫漂浮在意识的浅层,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周围是模糊的光影、断续的声音,还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身体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压着,无法动弹,只有偶尔传来的尖锐疼痛提醒着她还活着。
她会死吗?
她不想死。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舍不得。她还没有和南枝一起去海边看日出,还没有和她一起读完那本约好要一起看的书,还没有在下一个生日听到南枝亲口唱的生日歌,还没有还没有好好回应上辈子那句用生命传递的“我爱你”。上辈子太多的痛苦与遗憾她都还没有弥补。
无助与茫然包裹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那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耳边似乎传来医生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的声音:“手术成功,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送ICU密切观察。”
她被推着移动,感官模糊,只能感觉到各种仪器的声音和不同人的低语。最后,陷入一种被严密监控的、药物维持的深沉睡眠中。
重症监护室外,时间同样煎熬。程南枝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好,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对她来说珍贵如金。
她会穿上无菌服,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胡漫插着管子的手,指尖轻轻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纱布和胶布。
“阿漫,今天天气很好,窗外有只小鸟一直在叫,你是不是嫌它吵了?”
“阿姨和胡俐姐姐刚才来看过你了,她们让你一定要加油。”
“我帮你把银杏叶项链收好了,等你好了,我再给你戴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琐碎的事,声音轻柔,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有时候,她会感觉到胡漫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一下,或是监测仪上的心跳频率因为她的话语而有细微的变化。
这些微小的回应,对程南枝来说,就像是沙漠中的甘泉,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希望。
三天后,在医生确认胡漫情况稳定,脱离危险后,她终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胡漫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多,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能模糊地辨认出人,能用眼神和极其微弱的动作给予回应。程南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更加细致地照顾着胡漫,喂水、擦身、读新闻,仿佛要将所有的后怕和爱意都融入这些日常的点滴里。
胡漫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有了些血色。就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程南枝某天来医院时,眉头却微微蹙着,带着一丝忧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胡漫:“阿漫,谢煦失踪了。”
胡漫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闪过一丝惊愕和担忧。谢煦?她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谢伟阳的残余势力或者别的什么仇家又实施了绑架?毕竟苏安掀翻了谢伟阳,难保不会有人报复。
程南枝看出了她的焦虑,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我已经托人去找了,阿姨那边也动用了关系,先别太担心,你好好养伤最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胡漫即使躺在病床上,也忍不住为谢煦担心。程南枝和苏安那边动用了一切力量寻找,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谢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这种担忧氛围越来越浓时,胡漫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程南枝拿过来,点开。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寥寥数字:
【我很好,出国了,勿念。】
没有署名,但发送在这个时间点,内容又如此直指核心,发信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程南枝愣了片刻,将手机屏幕递到胡漫眼前。
胡漫看着那行字,怔了许久。出国了?勿念?所以不是绑架,是他自己选择离开的?为什么这么突然?甚至连一声道别都没有?李初青怎么办?
胡漫下意识给李初青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你还好吧,听说你出车祸了。”李初青先关心了胡漫几句。
“嗯,还好。谢煦给你发短信了吗?”胡漫还是比较关心谢煦,追问。
那边顿了一下才回复,语气带着疲惫,“发了,要跟我分手。”
胡漫默了,不知道说什么。
“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抓回来。”
一种复杂的情绪慢慢弥漫开来。有松了口气的安心,也有淡淡的失落和不解。但最终,都化为了沉默的接受。
不管是什么原因,胡漫都选择相信谢煦。
胡漫抬起还有些无力的手,轻轻碰了碰程南枝的手背。
程南枝收起手机,叹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也好,他平安就好。”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胡漫渐渐恢复气色的脸上。
一个危险的关头度过,一个身边的人选择了离开。生活似乎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转折。
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人,此刻正守在身边。
胡漫的目光落在程南枝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依赖。
她看了程南枝很久很久,最后轻轻说了一句,“程南枝,我爱你。”
这或许是对上辈子迟来的回应,又或是她真心实意想对程南枝说的。
都不重要,至少此时此刻,她们在相爱。
她们的路,还很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