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桂枝香21

“老爷,现在回府么?”

“不回了。福伯,近些日子我下朝后都会去枢密院当差,你不必牵马来接,照料好府中的事即可。”

福伯点点头,看了看游远瘦削的侧脸道:“老爷,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您下朝后老是待在枢密院,这都一个多月了,人也瘦了好多。还有,也不见您和云大人来往了,老爷啊,福伯多句嘴啊,公务再忙也要注重人情往来,云二公子更要勤加走动,以后的好处数不胜数……”

“福伯!”

福伯被游远严厉的语气吓得一抖。游远也知道自己的口气重了,缓了缓,才开口道:“福伯,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免得惹人误会。我待在枢密院是因为西川大庆合兵,有许多事情处理,你不必担心,回去吧。”

福伯恭谨地点头应是,牵着马回去了。

游远看着福伯走远,才叹口气独自向枢密院走去。

自那日和云皎一别已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一个月游远天天在枢密院忙到深夜,一是确实合兵有诸多安排调动之事,另一方面游远心里也清楚,自己是想借着忙碌忘记那日发生的事情。

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数日的忙碌再加上对云皎的刻意回避,倒也发挥了些作用,破碎的自尊被缝补起来,终于不扎得心中发疼了。

游远坐在桌前,问站着的书令道:“合兵的将领、兵士名册今日造好了么?”

书令道:“大人,正准备向您禀报,名册可能要重做了。”

“什么?”游远拧眉道,“令你制作合兵名册,说好今日交来,为何又要重做?”

书令捶胸顿足道:“大人,难道您还以为我偷懒不成?我这一个月来,日日和您一起熬到三更才走啊,今天眼见着就要做完了,伏将军一句话,‘啪’又得重弄了,我这苦都没人诉。”

游远问道:“怎么回事?”

书令道:“今日卑职因为一个叫罗崔的士兵生年籍贯不详去了伏虎军大营。没想到去了之后偶遇伏将军,伏将军当面就跟我说了,合兵的军队要换了!”

游远:“伏虎军中抽调十万人合兵抗北,这是圣上的朱笔御批,怎么会换?换成哪支?”

书令道:“大人,这卑职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好像和云巡检使有关。”

游远一怔,嘴上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书令磨磨蹭蹭地不肯走,问道:“大人,那这名册卑职现在是做还是不做?”

游远道:“你先回家吧,等我问过枢密使再说。”书令应了一声,脸色明媚地退下了。

游远心中暗忖合兵之事为何会与云皎扯上关系,但想到云皎的生平抱负又觉得这事若与他毫无相关才是大大的奇怪。

他起身欲去请示枢密使,没想到刚转出桌子,就看到枢密使的书令使急匆匆赶来,“游承旨,枢密使有令,暂停手上合兵筹备事宜,静候通知。”

游远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书令使答道:“游承旨还不知道?宫里都闹翻天了!云巡检使近几日日日进宫,请旨赴西川合兵,云相不同意,圣上也不应允,没想到今日下朝后,云巡检使又进宫请旨,圣上居然就改口了,把伏将军给气坏了。”

“哦?”

书令使一脸八卦地说着:“听说,今日九华殿中严司谏也在。圣上改口后,云相又把严司谏叫到政事堂了,看来又得明天一早才能出来。”

游远沉吟道看来这次又是严瑾力谏,圣上才改口暂缓。严瑾这人抓住道理,便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谁也不怵,竟逼得圣上两次纳谏,不知这次他又是依凭着哪一条道理。

书令使告辞后,游远有些无所事从,陀螺似地忙了一个多月,合兵之事说停就给停了。绕着书桌踱了两圈,实在无事可做,没法,只好收桌回府。

枢密院外,上京的傍晚已经来临,薄纱般的霞光笼罩着观音河两岸的万家烟火,游远情不自禁地想到殿试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那人携着云霞踏马而来,笑着询问《桂枝香》的下半阙,那时,在他心中,自己应当还不是一个攀炎附势的卑鄙小人吧。

“游远。”

游远蓦地回头,眼前人却不是心上人,拱手道:

“梅兄,好久不见。不,应当是梅侍卫。”

游远和梅士高坐在离游远府邸不远处的酒楼中,梅士高要了一壶醉花白,几大盘酱肉,一碟桂花糕,招呼游远喝酒吃菜,见游远神情冷淡,便放下嘴边的酒杯,捏起一块桂花糕道:“贤弟,自你高中之后,好久没吃到你做的桂花糕了。”

游远抿着嘴道:“做杀猪郎的梅士高说稀罕桂花糕我信,做御前侍卫的梅士高这样说我不信。”

梅士高道:“贤弟。”

游远不肯罢休:“梅侍卫,游远愚钝,已不知你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梅士高低着头,笑了一声,对店内大伯高呼道:“大伯,拿上一坛酒来!”

游远道:“你买这么多酒做什么?我是不会陪你喝的。”

梅士高道:“之前向贤弟隐瞒了身份,是我对不住你,梅某一个落第试子,弄刀武夫,实在想不出如何向你赔罪,就干了这一坛酒,喝干这些时日的欺瞒龌龊。”

酒正好上来,梅士高拍开封泥,健壮的手臂抱住坛身,一仰头,当真豪饮了起来。周围的几桌客人看见热闹,纷纷围了过来,高声叫好。

不到半炷香,坛底就朝了天,梅士高撂开酒坛,一擦嘴角道:“往后你我兄弟之间,便如这空坛般一眼见底,心中敞亮!”

周围人的叫好声愈加热烈,“豪爽”“痛快”等夸赞语不绝于耳,游远问道:“若是日后圣上又有密旨如何?”

梅士高神色一凛:“自是以圣上旨意为重,不能透露的绝不透露。我适才所说的心中敞亮可不适用于此!”

游远打断道:“我没让你泄密,只是日后若我问起不该问之事,梅兄尽可闭口不言,不要说些谎言来骗我就是。”

梅士高松一口气:“如此为兄定能做到。我在上京就你这么一个相熟的同乡,你若是心中生我的气,不同我来往了,我是肠子都要悔青。”

游远终于绷不住,笑道:“我怎会生梅兄的气,虽然之前梅兄不同我说真话,但危难关头总是记挂着我的性命,我心里晓得。”

梅士高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吃了几口酱肉,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那日在监牢中,我见贤弟与那云家二公子十分交好,不知和他是怎么相识的?”

游远想到监牢那日自己的“真情流露”全被梅士高看去,不由得有些尴尬:“因西川王子遇刺案相识的,不过也不算十分交好。云大人身份尊贵,怎会与我这样的草根为伍。”

梅士高放下筷子,郑重道:“那便好,我劝你也离他远些。”

游远心中一跳,问道:“梅兄为何这样说?可是与云大人今日宫中请旨合兵之事有关?”

梅士高道:“非也,是与东宫有关。”

“太子?!”游远想到水帘亭中太子亲吻云皎的画面,难道是太子和云皎的私情被皇帝知道了,要处罚云皎?

梅士高接着道:“当今圣上只有太子一个子嗣,血脉稀薄一直是圣上的心病,此次姚国舅案,从观音河中捞出的几具女尸乃是宫中宫女,牵涉到宫中我不便细说,但你只要知道,这大大犯了圣上的忌讳,此为其一。”

“其二,圣上自太子出生后就以国之储君培养,本来朝中所有大臣都应辅助太子,但太子成年后行事荒唐,朝中以游冠云为首的一些大臣心中不满,天天盼着圣上再添子嗣,另立储君。此事一出,更是犯了这帮大臣的忌讳。”

“其三,云家与太子来往甚密,云皎自幼便为东宫伴读,是朝中最显眼的太子党之一。”

游远正听得入神,梅士高却戛然而止,问道:“然后呢?”

梅士高恼道:“还需要什么然后?莫非你也想当太子党不成?”

游远道:“这与云大人有什么相关?云大人最恨结党营私,这,我是知道的。”

梅士高恨铁不成钢道:“我说贤弟啊,我说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云皎自小就待在东宫陪伴太子,据说与太子吃住都在一处,蒙荫授官后才搬出来,说他不是太子党你信吗?”

游远心中默默想着:云皎是不是太子党我不知道,从以往几次交际来看,太子是云皎党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梅士高喝干一碗酒,见游远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犯犟,开口道:“你就听大哥的,我不在京中的时候,离他远些罢。”

游远有些黯然,听到梅士高最后一句忍不住道:“梅兄要出京么?”

梅士高又吃了一筷子酱肉,应道:“唔。”

游远又问:“便是和此事有关?”

梅士高抬眼看了看游远,笑道:“贤弟,你不仅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你还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说罢,弹了弹旁边的空酒坛,挑眉道,“我可以闭口不言吧?”

游远也笑了,举杯道:“自然。此番出京路远,望兄珍重。”

梅士高开怀大笑,英俊的五官皱巴巴地凑在一起,显得有些傻气。他举杯相碰道:“待我回京,到你府上去吃你这探花郎做的桂花糕。”

游远饮下醉花白,询问道:“梅兄何日出京?我做好了桂花糕送给游兄路途中吃吧。”

梅士高又弹了弹空酒坛,并不回答,只戏谑道:“贤弟。”

游远笑道:“又是我错了,不该问的不问,那便只当今日为梅兄送行,你我好好喝一顿壮行酒!”

梅士高也笑道:“这才对!”挥手招呼店中大伯道,“把你家的好酒都摆上来,今日我要与我兄弟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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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香
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