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桂枝香29

虽然是以腿伤为让云皎休息的借口,但休息一会儿后,游远还是打量起这可怖的左腿来。

受伤已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细细的打量,左腿小腿处有一个贯穿的圆洞,早已被乌黑的血痂封住,圆洞周围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刀疤连成褐色的一片,边缘围着一圈脓包,部分已破皮的流出黄白脓液,将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游远将眼睛移开,试着动了动,却只有大腿部分能些微移动,小腿麻木一片,没有知觉。

面前忽地投下一片阴影,游远抬头去看,见是云皎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

此时晨光熹微,已有温暖的光线穿进密林,云皎转身蹲下要背负游远,金灿灿的阳光将他的身影镶上一圈绒绒的金边,像只炸了毛的橘色猫咪,显出蓬松的手感。

游远禁不住微笑起来,再不去想左腿,只觉得这世间有一只金黄的炸毛猫咪,实在可爱。

从太阳初现走到日上中天。

游远伏在云皎背上又穿梭在崇山峻岭里,偶尔有一两枝带着露水的枝条拂过脸颊,沁过来润丝丝的凉意,又很快被云皎背上传过来的热度驱散。

游远觉得心里软塌塌的,像条沤过一个冬天的被子被拉到春天的阳光里晒透,轻轻地拍打舒展,散发出暖洋洋的味道。在这闲适的氛围里,他禁不住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游远是被一阵叩门声敲醒的。

眼前伫立着一座小巧的农家小院,被土墙和藩篱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几枝缀着黄澄澄大柿子的树枝伸出墙来。

云皎单手托着游远,叩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正想试试推门而入,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兰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女子身形。

那女子声音粗哑,乍听以为四十来岁,可门打开一见,身材却十分矮小,直如未发育的豆蔻少女。她一头长发浅褐蜷曲,被布带绑在脑后,身着淡蓝贴身长裙,不似大庆风土,倒像是西川制式。

那女子有些惊慌地退后一步,声音发颤地问道:“你们是谁?是兰大哥让你们来的么?”

荒山里藏着个宅子,里面住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要不是这女子身后传来阵阵饭菜香味,游远都以为自己擅闯了精怪洞府。

云皎向那女子略一颔首,道:“这位姑娘,我和……我兄弟是来协助西川抵御北狄的士兵,在南安谷遇了埋伏受了伤。不知能否借贵地歇息片刻?”

见那女子举止踌躇,又补充道,“我二人只在前院歇息,绝不叨扰冒犯姑娘。某愿取玉以报。”说着便从腰带上扣下镶嵌的羊脂玉,那玉晶莹润泽,显然价值不菲。

那女子微微侧了侧头,待看清游远的左腿后惊呼了一下,但还是把着门框,没有移动分毫。她低下头用含着歉意的语气道:“实在抱歉,这里不方便,你们另寻地方吧。”说着就要将门合上。

云皎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恳切道:“姑娘,你若是嫌这玉少,只管开口,某日后一定双手奉上。”

那女子见云皎上前更是惊慌,双手牢牢把住门扉,向左边看了看,嘴里低声道:“对不起,我也没办法,兰大哥说了不能留生人,你们快走吧。”

云皎恳求道:“姑娘……”

那女子见云皎不愿放弃,突然向左边大喊道:“阿柿!”

话音未落,从院内门边突地窜出一只棕黄黑斑的雄壮花豹,那花豹如黄色闪电般直扑云皎面门。

事发突然,云皎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小院内竟藏匿这如此凶兽,他背着游远向旁边迅疾一转,避开了花豹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那花豹一击未成,立即转头对着云皎,伏腰低腹,长尾甩动,自喉间发出雷鸣般的低吼,腿部的肌肉如山包般鼓起,碧绿的眼睛射出凶狠的光,显然只等云皎露出破绽,便要一纵而上咬断他的脖子。

游远见此变故心中惶急,挣扎着要从云皎的背上下来,被云皎警示性地箍得更紧后,只得从怀中掏出匕首递给云皎道:“鹤臣拿去!”

云皎一手接过匕首,并不将游远放下,全神贯注地与那花豹对峙起来。

花豹碧绿的眼睛如毒蛇般紧紧缠着云皎,周身流畅的肌肉如拉满的弓箭,蓄势待发。

一人一豹对峙良久,均不敢稍动。

这时,云皎试探性地迈了一步,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石头,忽然失去重心地向左一歪,游远不由得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花豹窥得破绽,眼中精光一闪,后腿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射向云皎。

云皎冷哼一声,托住游远的左手如绞藤绕背而上,抓住游远的衣领后骤然向花豹的方向掷去。游远被掷得既快且高,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的花豹张着血盆大口向云皎扑去。却见云皎左手撑地,双脚脚尖交错点地,一招“春摆杨柳”,贴着地面倒向花豹掠去。

人豹交叠之际,云皎正仰面对着花豹白色的肚皮,霎时出手如风,倒握匕首用刀把顶着豹腹飒沓而过,临到豹尾,又翻转手腕“唰”地在豹腿上割出一道血口,此时豹已远,势已弱,脚掌狠踏地面,借势而起刚好接住自半空中掉落的游远。

单手抱着游远退后三步稳住身形后,游远的惊叫声、花豹的哀号声、溅起飞沙的落地声才同时响起。

游远的心脏在胸腔内咚咚跳个不停,还没回过神来。

那花豹舔舐了几下受伤的后腿,呜呜哀叫着退后了几步,但看向云皎时,眼中凶狠神色更甚,竟是个不顾伤口要上前拼命的架势。

游远连忙开口道:“姑娘!你若不愿收容我们,我们走就是了,何必放兽行凶!”

那女子戴着斗笠本是望着花豹方向,此时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游远,不知为何突然浑身一震,几步抢上前来,要探游远胸口。

云皎疾退两步,不愿与这女子正面相抗,一手抱着游远,一手持匕首横在胸前,眼睛还盯着花豹一动未动,显然是怕那畜牲乘主人上前时偷袭。

那女子停在两步远的地方,抬起手冲身后的花豹比了个手势。花豹看见主人下令,松懈下全身肌肉,瘸着后腿,咕噜着向小院内去了。

女子见花豹回了小院,才又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游远胸口,道:“这……这印章谁给你的?”

游远听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出这么一句,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挂在脖子上的云纹印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抖了出来,莫名道:“这是我娘给我的。”

女子立刻反驳道:“你胡说!这印章分明为一个男子所有!”

但马上,黑纱斗笠后又传来女子的失魂落魄的声音:“是了,这是他的贴身物件,从不轻易示人。他何等本领,也断不可能被人抢去。若是你娘给你的,那自然是由他送给你娘的了。”

说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游远,“你如此孱弱平常,实在不像他,可见你们大庆人说的‘虎父无犬子’并不对。”

游远见着黑纱女子一改初见时的惊慌青涩,显露出老气横秋的姿态,像是十三四岁的女孩身体里住了个年过半百的灵魂。虽然内心深感怪异,但她说话的字里行间显露出和自己的生父颇有渊源,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前抓住女子的双手道:“你见过我父亲?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女子听到游远的问话,狐疑起来:“你没见过他?你娘是谁?”

游远见女子虽身形娇小,可语气却强硬异常,只得答道:“我娘是汾州铜县的一个孤苦妇人,多年来含辛茹苦将我养大,遗愿便是让我找到父亲。这位姑……姑娘,若是你认识我父亲,请告诉我,游远一辈子感念姑娘大恩大德!”

黑纱女子退后几步,避开游远的礼数,语调陡然尖锐道:“你姓游?”

本已进院休息的花豹听到主人的语气有异,此时从门边探出头来,喉间冲游远二人发出威胁的低吼。

云皎见状,伸手将游远拉回到身后,拱手道:“这位前辈,陈年往事我二人确实不清楚,许是当中有些误会,今日叨扰前辈实在罪过,这便告辞。”

黑纱女子闻言,全身松弛下来,笑了三声后道:“你倒比这小子有眼力,听我说话,知道改口称我一声前辈。罢了,这印章主人于我有恩,既然你们能带着这印章,不管是不是他儿子,也是与我有缘。我看这小子左腿伤得不轻,再不处理怕是要废了,之前的事不追究了,跟我进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院中走去。

云皎迟疑着没有动作,显然有所疑虑。但游远苦苦追寻的生父线索如今落在这里,就算没有这腿伤,也是万万不可能离开的,蹒跚着就要跟上女子,云皎见状,无法,只得搀扶着他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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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