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47
“你撒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胡乱地摇着头，伊莎只是否认，忽然瞥到柱子上的兰虎，双眼一亮，反驳道，“撒谎！如果真是你和大庆合谋，他们又怎么会派人来救我出去，哈哈，渡林，你也有说谎被戳破的一天！”
渡林脸色一沉，随即又勾起嘴角：“我确实不知后来大庆为何多管闲事，不过云昭当时给我的书信还收在盒子里，阿姐不信，我拿给你看如何？”
看着伊莎的笑容僵在脸上，渡林语气愈发讥诮：“我大费周章、损兵折将，每日每夜只盼阿姐你平安归来，你正眼也不看我一眼，云昭对你无意，可阿姐你却把他视若珍宝。阿姐，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所以，你就要害死他？”伊莎恶狠狠地看向渡林。
“哈哈哈。”渡林阴瘆瘆地冷笑道，“阿姐，害死他的人是你啊！”
不待伊莎怒骂出声，渡林便接着说道：“阿姐，你还记得回宫那天晚上，你和他在御花园里说的话吗？”
渡林好整以暇地低头，摆弄着手指上代表王位的戒指：“你说，你是西川的天命子，很快会继承王位，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西川和北狄的正统继承人，定会一统西北。你还说，云昭若是和你在一起，你便帮他当上大庆皇帝，届时天下都在你们手中。阿姐，你还是那么天真烂漫，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不避忌在哪儿，也不怕人听到。”
游远听得咂舌不已，但细数和伊莎相遇以来桩桩件件，又觉得她属实能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可不曾巧，被来寻人的我和游冠云听到。”渡林将王戒稳稳套在大拇指上，抬起头幽幽看着伊莎，“阿姐，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吗？”
“我伤心的不是王位，宫人们说得没错，我是娼妓之子，王位就该是你的。我本打算第二天就向十二老臣宣告你归国的消息。可你，阿姐，你要生下和北狄人的孩子也就罢了，转眼又要和大庆人成亲，我算什么！我……”
伊莎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可是云昭当时便拒绝了。”
“拒绝？”愤怒的影子终于在渡林阴鸷的脸上现形，显得整张脸愈发扭曲阴狠，“他不过是大庆的一条狗！居然胆敢装模作样，这分明是侮辱！而你，却要送上去让他侮辱！你说非他不嫁，他若不愿意当王，便是派人去刺杀大庆的皇帝也要将王位送给他！你说，你说你一辈子只爱他！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扭曲的笑容终于支撑不住，渡林的眼眶因为愤怒染上血红色。
“混帐！”伊莎在听清来龙去脉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那只是我说来逼他就范的……的痴话，两国之事，哪能儿戏！这……这怎么能当真？！”
“君无戏言。”渡林情绪变化之快令人咂舌，他几乎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怒发如狂的他是个幻觉，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我赌不起，我得当真。”
“为了不让你做出寡廉鲜耻的事，我只好砍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游冠云也赌不起，自然也当真。”此刻渡林嘴边的笑意扩大，透出几分真心的高兴来，“不过他却婆妈，我只好再伪造些你和云昭的定情书信，他怕云昭有朝一日真为了和你的私情背叛大庆，这才下定决心给云昭下药锁了他的琵琶骨。”
说到这里，渡林快意地抚掌大笑：“穿琵琶骨的精钢锁还是我精心挑选，遣人烧红了才送去的。狗就该让链子锁着才像话！”
伊莎当年只道游冠云和渡林勾结，要对云昭不利，却不曾想云昭还受了这许多折磨，那样英武不凡的人让人锁了琵琶骨，而这一切竟都源于自己的几句玩笑话……是以听到这里，不由得又恨又痛地落下泪来。
渡林饶有兴致地继续说着后来：“至于回到大庆后，云昭又受了什么炮制，为何三个月便死了，那就是游冠云的手笔了。但阿姐，追根究底，这罪魁祸首还是你呀！”渡林冲着一旁的游远对伊莎挤了挤眼睛，“阿姐，你随身带着云昭的儿子，就不怕他为父报仇吗？”
“疯子……你这疯子！”控诉渡林的手指颤抖着，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伊莎死死瞪着眼前这造成一切苦难的恶人，却也明白十几载岁月已悠悠而去，故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再多的不舍与悔恨也终究是徒劳了。
“哈哈哈，我是疯子！从我十岁入宫那一天就疯了！你对我好又不要我，和生我的那个贱人有什么区别？你是贱人，我是疯子，阿姐，我们生来就该在一起！”看见伊莎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渡林显得兴发如狂，原本青灰的脸上显露出兴奋的红晕，他快步在宫殿里走来走去，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奔到西面的柜子前，取出一个鎏金雕花的檀木长匣子。
“阿姐，我砍了你的腿，你还生我的气么？你看，你的腿我好好收在这里，就等着哪一天你回来，我好亲手还给你。”说着，渡林打开匣子，取出两根用锦缎包裹着的长条物体，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扔向伊莎。
白色锦缎在空中散开，两条干枯皱皮的断腿骤然落入伊莎怀中。
“啊！”像是被这辈子最惊骇的噩梦缠上，伊莎在极度惊恐中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一边手脚并用地逃离那两只断腿，一边失控地大叫。
渡林却显得更加兴奋，他的眼睛里几乎蹦出喜悦和快乐的光，像追逐猎物般缓缓踱近伊莎：“阿姐，你不喜欢么？我却喜欢得紧。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喜欢，不过最爱的还是那两个梨涡，笑起来的时候深深凹进去，真美。所以我把我的名字刻上去，就像我和你合为一体，就像我们的每一个晚上……”
“啊！啊！”渡林越是逼近，伊莎的脸色越是惨白，她不住地向后蜷缩，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堪的回忆，崩溃地哭叫着。
“哈哈哈，阿姐，天命子又如何？你的天命就是我！没了金笛，你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我能保护你。快过来，你去哪儿？你还想跑到哪儿去，你这贱人！”渡林一个上前捏住了伊莎的肩膀，伴着伊莎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往事被一一揭开，生母、阴谋、天命子、金笛……芙莲娜摸上被外裳遮住的腰间，看了眼被绑在床上冲着伊莎痛呼着“公主”的青奴，又看了眼环伺的弯刀侍卫，狠狠咬了咬嘴唇。
这时，挣扎的伊莎怀里掉出一支竹哨，被竹哨落地的清脆声惊醒，伊莎如梦初醒般快速捡起竹哨，凑到嘴边，瞬间，一声清啸从竹哨发出响彻殿宇，震得所有人神情一变，连渡林也一时呆住了。
游远认出那是伊莎在抓猴儿山用过的竹哨，虽然不知道威力能不能比得上渡林口中的金笛，但至少当时在抓猴儿山驱动了黑背猩猩和猴子。转瞬，游远又担忧起来，花豹阿柿和猩猩猴子都留在了七海城外的密道口，也不知能不能听到，能不能赶过来。
半晌，四周一片寂静，像是印证了游远的担忧。弯刀侍卫们没有发现被召来的凶兽，也不再环顾四周，再次将刀尖对准殿内众人。
渡林一把抢过竹哨扔到一边，哈哈大笑道“阿姐这是做什么？遑论你这破竹子比不了金笛，为防意外，我早已下令，非战时将所有战兽锁在御林苑。我天天盼着你会回来，怎么会不做好准备呢，阿姐？”说罢又要上前捉住伊莎。
帮手没有出现，眼见伊莎就要落入这恶鬼般的西川王手中，游远再顾不得了，一踏步挡在瑟缩的伊莎面前，冲渡林拱手道：“冒犯王上，实是死罪。只是如今正是西川大庆合兵之际，王上与前辈的前尘往事又已说明，何必再……”
仿佛游戏得正酣被人打断，渡林不耐地一挥手打断了游远的长篇大论，一句话都懒得施予。两名弯刀侍卫见状，快步上前，用刀柄三两下将游远的嘴打得鲜血淋漓，再拖到一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被绑在柱子上面目全非的兰虎也奋力挣动起来，烫烂的皮肉因用力流出股股脓血，被紧缚的口舌无法出声，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响声。
这响动吸引了渡林的注意，他暂时放过伊莎，捡起那支竹哨，踱步到兰虎面前，看着兰虎布满血丝的双眼：“可怜虫，你和这支竹哨没有分别，只是个悲哀的替代品。”说完松手让竹哨落到地上，一脚踩得稀烂，同时号令侍卫，“割掉眼皮，让他好好看着。”
等侍卫行刑完毕，两片血淋淋的肉皮落在血泊，因为失去了眼皮，兰虎脸上两只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眼珠只能直愣愣地瞪着前方。
见状，渡林满意地抱起瘦弱的伊莎丢到那张白色鎏金的大床上，正丢到被缚住双手的青奴身边。他一边喘着粗气压制伊莎挣动的双手，一边冲旁边哭泣的青奴笑着说：“你该好好告诉你的主子怎么享受，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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