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桂枝香46

烛火在霞影纱罩内跳跃闪烁,映得屋内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青奴,你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芙莲娜颤抖着嘴唇看向躺着的青奴。

“芙莲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心里已经明白了,不是吗?”青奴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伊莎的袖口,两行清泪流出凹陷的眼眶,虔诚又哀伤地从下望向伊莎,“公主,快二十年了,奴婢每日每夜向真主祈祷,祈祷您幸福安康,祈祷芙莲娜快乐长大,祈祷有生之年还能再服侍您。”

“如今见了公主,虽略消瘦,但面容却比在这肮脏地喜乐舒展得多,想是那些大庆人这些年还算悉心照料,也不枉我替他们背国卖命一场。”青奴掩住口鼻狠狠咳嗽一阵,才又指着芙莲娜对伊莎说,“您看看芙莲娜,您的女儿长大了,和您一样是西川的天命子,西川举国上下没有一人不尊敬爱戴她。公主,奴婢总算没有辜负您的托付,就是到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了。”

眼泪成串地淌下脸颊,伊莎不能自禁地闭上眼,双手紧紧包住青奴细瘦的手掌,不住摩挲着,情绪激荡,不能成声。

青奴也紧紧回握,竭力探起上身想离昔日的主人近些,悲苦道:“真主慈悲,让奴婢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公主一面,我,我此生已无憾了!就是恨不能再多些时日侍奉公主,公主,青奴下辈子还要投胎到您的身边,这次和您做一辈子的主仆,半步也不分离了!”伊莎闻言再不能自持,俯身环住青奴**的肩膀,口中只泣哭着“青奴!青奴!”

一主一仆只依偎着流泪,青奴不说一字,伊莎也不碰他身上的锦被。

“还不是因为你。”芙莲娜的眼睛又肿成桃子,出口想气愤地指责,又生生将语气转缓,“父王他抓不到你,就折磨逼问青奴,青奴不说,他就把青奴的双腿砍断!连日受苦又不受药,青奴他怎么挺得住!”说到这儿,芙莲娜痛哭出声,倒比之前听闻自己不是当今王上的亲生女儿还要难过几分。

“啊!”伊莎露出又怜又痛的神情,随即又晦暗起来,“你是代我受过,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你们不是亲兄妹吗?父……王上为何如此恨你?就因为王位?当日一刀杀了你岂不是更稳妥?”芙莲娜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伊莎擦干眼泪,将青奴稳稳放回床上,眼中露出几分讥诮,“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许是生下来就带疯病。”

“哈哈哈,阿姐,你真不知道吗?我哪里是恨你?”一道阴冷的男声自门外响起,俄顷,大门豁然洞开,一个脸颊瘦长,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徐徐走进,身后跟着两列腰佩弯刀的侍卫,冲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父王!”

“王上”

芙莲娜和青奴同时惊呼,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中年男子居然是西川国王渡林,只是不知他何时到的门外,又已听了多久。

渡林待侍卫齐齐拔出弯刀后,才施施然走到桌旁坐下,从头到尾都只看着伊莎,并不把屋内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阿姐,我明明在你耳边说过那么多遍,你都忘了么?”渡林纤薄的嘴角挂着微笑,暗黑的瞳孔里却阴鸷非常,令人心底发凉,“你忘了,你又忘了,我的事你总是忘了。可是我还告诉了青奴这个贱奴才,每一晚,我都像当年告诉你一样在他耳边告诉他,怎么?他没跟你说么?”

话音未落,青奴悲鸣一声将脸侧进枕头,耳后的红痕愈加红艳,因久病而不堪一折的颈项急促地颤抖着。

“渡林!你这禽兽不如的混帐!”伊莎愤而起身,却因腿脚不便踉跄了好几下,好容易才站稳,碧绿的眼眸里尽是仇恨怨毒。

“哈哈哈!”渡林被这样看着却不仅不恼怒,反而抚掌大笑起来,很是开怀,“阿姐果然没忘!想当年我和阿姐夜夜红帐,耳鬓厮磨,快活胜过神仙。我就说,怎么会只有我记得呢?难为每晚我和青奴在床上,还让这位兰大人看着、听着,我总想着多找几个人帮阿姐记着才好,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伊莎听闻兰虎被绑在柱子上,竟要每晚看那疯子做那些事、听他说那些话,想着自己一生统共就这几个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躲过他的毒手,更想到时至今日自己竟还要受他羞辱,一时急怒攻心,血涌上头,竟气得满脸酱紫,站立不住,立时向前倒去。

“前辈!”游远见状,也不顾身周侍卫的刀剑,急抢上去扶住,“前辈,没事吧?”

被游远一扶,伊莎这才倒过一口气来,胸口起伏不定但到底稳住了心神,勉强回道:“没事,没事。”

看着将伊莎半扶在怀中的游远,渡林嘴边的笑渐渐消失了,阴晴不定地打量二人半晌,才又似笑非笑地问:“阿姐,你的身边怎么总那么多大庆人?”

伊莎扶着游远的手缓缓站起来,语气也恢复了镇定:“你说他?呵,他可不是普通大庆人。”

“哦?”渡林眯起眼睛,目光一寸一寸地在游远脸上逡巡,想看出点渊源首尾来,“他哪里不一样?”

“哼哼!”伊莎由游远搀扶着在白幔金丝床沿上坐下,和桌边的渡林呈对峙之势,“他当然不一样,因为,他是我给云昭生的儿子。”

什么?!游远扶着伊莎的手不禁一抖,被伊莎一把按住。渡林的眼风刀子一般剐在游远脸上,游远第一次未见兵刃便觉心底生寒,惊觉人的眼睛竟能阴狠摄人到如此地步。

“我听闻云昭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大庆的丞相,一个正坐在前殿,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儿子,还是你给他生的?”

“我本来就倾心他。”游远心惊胆战地看着渡林在听到这句话后额角的青筋蹦了出来,伊莎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被救出去后,我自然要日日和他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只是我身份见不得人,也害得我这孩儿放不到明面上。可在云家内部,他的身份人尽皆知。”

渡林没继续反驳,只是说:“远看倒不像,王侄,上前来让我看看。”这声“王侄”便是对游远说的了。

眼见着渡林目光灼灼,游远却哪敢上前,心里不住泛着嘀咕:若印章主人真是云昭大将军,说他是我的父亲也便……便罢了,但母亲是谁我自小便知,什么时候又成了前辈呢?这分明是她在扯谎骗这西川王。

伊莎拉住游远的手不让他上前,只吩咐道:“儿啊,把你脖子里的印章拿出来给他看看。”

游远虽然不知道伊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还是依言从衣领里将印章拽出来。

渡林一见印章果然神情陡变,脸上晦暗难明,半晌没有言语。伊莎见状勾唇一笑:“如何,这下你可信了?这便是云家族长不离身的信物,外面你宴请的云小将军正是他的亲哥哥。”

亲哥哥……云家族长的信物……游远攥紧了手中的印章,不等他缓和,就又听伊莎接着说:“我知道你要的人是我,来前我已和他们商议好了。先由云小将军带兰大人来走个流程,等我儿带我来了之后,再由我儿带兰大人出去和云小将军汇合。云小将军此刻等他的亲弟弟估计也不耐烦了,你我的账慢慢地算,先让他们兄弟二人回去复命,不要贻误了大事,如何?”

渡林蓦地抬起眼皮,不可置信地看向伊莎:“你是说,你留下?”

“是。”

被绑在柱子上的兰虎口被堵着,呜呜地不住哼叫,血肉模糊的脸上痂裂了,又囫囵地流了满脸,甚是骇人,伊莎却看也不向那边看一眼。

“你愿意主动留下,为了他?”

“呵,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只不过我已和云昭厮守半生,又已为他生儿育女,再无遗憾,想和你做个了断罢了。”

游远心里咯噔一声,他听出了伊莎话里的漏洞,暗道要糟。果然,渡林哈哈大笑道:“阿姐,你怎么总找些话来骗我?你若逃出去之后日日和云昭待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他回大庆后三个月便死了?还厮守半生?哼!怕是和柱子上这个奴才吧!”

伊莎几不可闻地自胸腔倒抽一口凉气,双手颤抖起来,不可抑制地猛看向游远求证。游远见已然露馅,只能点头。

伊莎骤然脱力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不会的,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撒谎!都在撒谎!”突然又一拍桌案,手指指向渡林,嘶声道,“是你!是你和游冠云害死了他!是你和北狄新王勾结,让兀托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你!是你伙同游冠云后来又害死了他是不是!他当时受的伤哪里就能要他的命?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该被真主剥皮抽筋的畜牲!”

“哈哈哈,不错!我是和北狄新王合作,助他篡位换你回来,可和他合作的可不止西川,否则当年的质子、如今的大庆皇帝哪有那么容易逃出北狄皇宫?”渡林阴鸷的目光在殿内每个人脸上扫过一圈,最后还是停留在伊莎脸上,略掠带讥诮道,“北狄旧王勇武,新王狡诈,篡位后立马反悔,一边把你拘在深宫一边派人追杀承诺放走的大庆质子。迫于无奈,我才紧急找到大庆商议,以出兵阻拦北狄追兵为代价,让当时潜伏在北狄王宫四周的云昭伺机带你回来。”

“阿姐,你以为云昭是因为英雄才救了你?是因为喜欢你才一路保护你?那都是他和我的交易!是以我西川五千士兵的性命为代价的交易!一路给我报信的是他,亲手把你送到我手里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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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