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桂枝香50

“父王!”芙莲娜扒开两具中毒发黑的尸体,扶起个血肉模糊的人来。

那人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双腿齐断,看创口,一双小腿应是被阿柿活活撕下,此时正因失血过多而浑身抽搐不止,狼狈非常,看不出半点西川王的影子,但右手上的王戒显示此人确是渡林无疑。

“你哭什么?我死了,你该高兴。”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中,渡林的声音仍然气定神闲,除了些微疼痛带来的颤抖,听不出半点颓丧。

“父王,我……”

渡林的双腿血流如注,持续失血让他的眼睛开始失焦,他自顾自地说着:“白养你,是骗你的。他们杀死贱人的时候,我不敢出声,你……你不同,这很好。”

芙莲娜听到这里,泪水更加汹涌,一滴一滴直落到渡林血污的脸上。

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液体,渡林突兀地笑了一声,这笑和他平常的不太一样,他喃喃道:“一辈子,终究和贱人不同,很好。”接着,他举起戴着王戒的右手道,“杀了我,杀了我它就是你的了。”

“不,父王,不……我去叫御医,你不会死的。”

“我活着就要杀掉青奴,你去叫御医就是要青奴的命,你还叫吗?”

“我……”芙莲娜胸口起伏不定,内心显然做着剧烈挣扎,“叫……我要叫,青奴不能死,父王也不能死,我要你们都活着!”

“愚蠢!”渡林难得地大声斥责,在一阵带着血沫的咳嗽后,继续说道,“当王是随心所欲,却也最身不由己。你是个好孩子,要懂得……狠心,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阿姐!”渡林突然转而冲站在一旁的伊莎道,“你还在等什么?知道我为什么不在秘道口设守卫吗?因为我每天都在等你,等你来杀我,事到如今你成功了,怎么不动手?怎么?舍不得我?”

“放屁!”伊莎扶着花豹一步步走到渡林身边,恨恨道,“想死得轻松?没门!不把你折磨够七天七夜,难消我心头之恨!”

“哈哈哈,阿姐,我知道你心疼我。”渡林嘴角又挂起那抹讥讽冷淡的笑,“你定是知道御皇队卯时换防,换防队伍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就会赶来护驾。”

伊莎警觉地看了眼殿门外,天光将亮,确实已到卯时,不由得狐疑地皱起眉头:“死到临头,你还要耍什么花样?”

“我是在提醒你,要我的命得尽快。”渡林面无表情。

伊莎满腹狐疑,但临近的时辰还是迫使她捡起一把刀,边走近边问道:“为什么?”

“我愿意把我的命给你,只请求你杀死我之后,你来做王。”渡林咳嗽两声,把胸口的乱发拨开,露出心口,“芙莲娜太稚嫩,还撑不起偌大的西川,更接不起现在这个两军交战的摊子,所以你来做王。但你要向我保证,你要用心地教导她,把御兽之术都传给她,等战事平息就传位给她。”渡林说了太多话,深深吸入一口气后才接着道,“你能答应我吗,阿姐?”

伊莎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人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毕竟过去十几年她在他手上吃了太多的亏:“芙莲娜是我的亲生女儿,唯一的女儿,这些话不用你来说!”

“好!”渡林迫不及待地接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来吧,阿姐,杀了我吧。”

“啊!”芙莲娜看看提刀过来的伊莎,又看看自己怀里坦然赴死的渡林,只能一边落泪一边摇头。

伊莎将刀尖对准渡林的心口,说道:“芙莲娜,你被他从小养大,对他有感情在所难免。可是他是我们母女的仇人!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没有他,我们哪里会分离近二十年?他对我所做的事你都听到了,难道你还要帮他吗?”

渡林抬起左手擦了擦芙莲娜的眼泪,缓缓道:“芙莲娜,放下我吧。这是我和你母亲的事,一切都和你无关,让我们了结吧。”

“可……”芙莲娜一对上伊莎的双眼便再说不下去了,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饱经沧桑,盛满了经年的怨和陈年的苦。如果此刻自己不按照她说的做,似乎也会成为刽子手的一员,成为砍向那名为自己母亲之人的致命一刀。

见芙莲娜哭着放下渡林,伊莎迫不及待地立即将刀尖一寸寸抵入渡林的心脏,认真地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眉毛和因丧失生命而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眼睛。她有喜悦,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不可置信这样一个数十年的恶梦就这样突然结束了。

她反复确认着渡林的死,摸脉搏,听心跳,探鼻息,甚至还突然又刺他肚子一刀看他会不会跳起来。她惟恐这是另一个残忍的圈套,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残忍毁了自己一生的恶魔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一丝生气。

“哈哈哈,哈哈哈。”再也抑制不住,伊莎撇下刀狂笑起来,两个“林”字刺青深深地、深深地陷进凹陷的笑涡中,几乎再看不见了。

一会儿,伊莎平静下来,她觑着渡林右手上的王戒,一边嫌弃地避开套在渡林手指上的戒环去拿三角形的戒面,一边对芙莲娜道:“芙莲娜,别伤心,事情只是回到了正轨,我们的污点没有了,母亲终于和你团聚了!你要尽快成长,以后我才放心把王位交给你。总有一天我和青奴也会离你而去,那时就靠你自己了。”

听到最后一句,芙莲娜不禁想起渡林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当王是随心所欲,却也最身不由己。你是个好孩子,要懂得……狠心,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再看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心头一时酸楚,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伊莎捏着三角型的戒面用力一拔,“哎哟!”她忍不住痛叫一声,再看食指已经出了血。原来是戒面的角部过于锋利,她用力拔下的时候不小心刺入了指腹。

本以为只是个小伤口,但伊莎马上发现情况不对,渗出的血液由红迅速变黑,破皮周围开始泛起黑色并飞快向外蔓延。

“芙莲娜!”伊莎一把丢掉戒指,但已于事无补,她的整个右手只在一瞬间就全部变得青黑,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能惊慌又悲伤地看向芙莲娜,抓紧时间地说,“我爱你,小花朵,以后就靠你……”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伊莎就没有了声音。

“不,母……母……”要喊的称呼还没喊出口,芙莲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莎满面青黑、张目结舌地倒在了自己面前。“母亲,母亲,不!”她疾冲上去抱住伊莎已经开始冰冷的尸体,不肯让她倒在地上,边呼着母亲边放声痛哭。

似乎有些话、有些情感,在面对面的时候总是难以启齿,只有等到永远分别才能尽情释放。这是她第一次叫母亲,第一次触摸母亲,原来母亲这样瘦,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她就这样走了,带着没说完的话,世上又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游远震惊地看着伊莎上一刻还因报仇雪恨放声大笑,下一刻就全身乌黑倒地身亡,不由得上前一步,惊呼道:“前辈!”

云皎一把拉住他,沉声道:“西川王果然阴险,在芙莲娜翻出他前,他应当就已经在戒指上染上毒血了。他故意诱伊莎去杀他,就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备心,让她去拿戒指。”

“啊……”游远黯然地听着云皎的分析,接口到,“他料准了前辈必不愿意触碰他,只会去拿戒面,所以提前在戒面尖端涂毒。如果整个戒指都有毒血,依他当时的伤口,早就毒发身亡了。”说到这里,游远耳边响起了渡林在开战前的话“阿姐,摆脱我可没那么容易”。

游远长叹一口气,心中想着:前辈,惟愿你于幽冥往生时,五根皆净,无孽障缠身,直奔所愿极乐,再不受今世的苦了。

那边厢,芙莲娜哭过一回,将伊莎瘦弱的尸体抱起,离开渡林身边,走到青奴的床前轻轻放下,啜泣道:“青奴,以后我只有你了,你……”触目一片鲜艳的红色,在雪白的锦被上艳丽得刺眼。

“青奴……青奴,你怎么了?”没有哭声,芙莲娜低声嘶哑地唤着,就好像她在一个梦里。

云皎和游远听到异样跑至床前,却见床上的青奴早已气绝多时。两只手还被红绸绑着,但只无力地下垂,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断,离着瘦弱的脖颈三指远,血肆无忌惮地泼洒了一床,如蛛网般狰狞地凝着血痂,像是他被堵在喉咙里的最后的惨叫。

“这……”游远的心狠狠拧起来,担心地看向一脸惨白的芙莲娜,勉强宽慰着,“公主,你要……你要……”斟酌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你要节哀顺变。”

云皎仔细地看了创口,勘察了一圈殿内,指着床边一个面向床头倒地的侍卫,对芙莲娜说道:“是这个人。”一边说一边拿起刀看了看,“应当是提前得了令,在蓝粉还没倒下前就已经悄悄靠近了这里。杀人后不久就被紫麒麟抓伤,中毒死了。”

芙莲娜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泪痕干涸在脸上,只空茫地看着青奴的断首。半晌,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将那颗头颅抱起放到怀中,呢喃道:“你也走了,以后就靠我自己了,靠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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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