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桂枝香51

这时,一队披坚执锐的侍卫破门而入,看到殿内的惨状,齐齐愣在当场。

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看到渡林的尸体后,惊呼道:“王上!”猛地拔刀出鞘,在上前确认王已殡天后,指着云皎等仅剩的几个活人喝道,“抓住刺客!”

云皎拔剑出鞘,护着游远,和重重围上来的侍卫对峙:“我们不是刺客,你们去看尸体的伤口便知。”

“王上殡天,一队御皇军全数毙命。而你们两个异国人,不在前殿宴饮,反而出现在这里,任你巧舌如簧也说不脱去!来啊,把他们抓起来!”

“是!”侍卫们齐声应答,摩拳擦掌就要将云皎二人一举拿下。

“慢着。”一直没说话的芙莲娜突然开口,她将怀里的头颅放回青奴的脖颈处,从伊莎怀中取出金笛。沾血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笛身,她看着那侍卫长道:“旧王殡天,便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侍卫长看到芙莲娜手中的金笛,瞳孔一缩跪在地上:“微臣不敢,请公主示下。”

芙莲娜一改刚才的空茫神色,沉默地看着床上的青奴和伊莎,又扭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渡林,缓缓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金笛横陈嘴边,吹出笛音。苍茫古朴的曲调环绕殿内,顺着殿门飘向远方。笛声响起的瞬间,殿内,花豹哀嚎、猿猴长啸,殿外,战兽啼嘶、遥遥相和。天地一时间,百鸟齐鸣、万兽同悲,充斥着浓重的缅怀哀伤。

这是一场盛大的送葬。

门窗外,天光大亮,阴沉晦暗的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开始。

侍卫们被这惊天动地的响动吓到,纷纷跪地叩首,口呼“天命子”。

侍卫长俯首触地,紧张地高声道:“旧王已去,天命当归,微臣请王上示下!”

“天命当归,请王上示下!”

“一个奴才惹怒紫麒麟,致使紫奴暴起伤人。本王赶到时,父王并殿内众人已去。禽兽无心,罪奴有意。”芙莲娜一指床边那名侍卫的尸体道,“这死不足惜的奴才诱兽行凶,诛九族!”

“是!”侍卫长悄眼打量着云皎二人,请示道,“不知王上如何处置这两个异国人?”

芙莲娜并不看云皎和游远,唤来紫麒麟抱在怀中,又吹起金笛令花豹、猿猴来到左右。一人在前,五兽环绕,直直地向殿外走去:“云将军是盟国贵客,又护驾有功,感念其厚谊,赏金百两,礼送归国。”

侍卫长不敢有异议,颔首道:“是!”

眼见芙莲娜领着一众人等就要走出门去,游远赶紧出声道:“公主留步!”

侍卫长闻声拔刀出鞘:“大胆!竟敢对王上无礼!”

游远一愣,反应过来,慢慢提膝跪地:“王上留步,敢问王上,合兵抗北之事……”

芙莲娜头也不回:“自是依约照旧。”

游远再问:“可否请求新王,让我二人带回兰虎?他已受罚忏悔,请新王宽恕。”

芙莲娜芙蓉花般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处,坚定地向远处去了,只一字悠悠传来:“允。”

游远心头一松歪坐在地,顾不得感概芙莲娜新王登基颇有气度,赶紧爬起来去查看兰虎:“兰大人……我们这就带你回去。”

兰虎满身血污狼藉,看上去比身边的尸体还惨上三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充血更甚的眼睛显示着他还活着。

“云……云将军呢?”

云皎几步上前,蹲下身子:“我在。”

兰虎眼角已经流出血来,呼吸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云皎只能把耳朵再凑近些听他说话:“云将军,我之前给你……给你的东西都收好了么?”

云皎眼神一暗,沉声道:“兰大人,你放心。”

“好!”兰虎被烫烂的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你……一定要……一定要交给皇上。禀告圣上,兰虎……兰虎不辱使命!”说完这句,嘴角流出一滩烂肉污血,呛咳不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兰大人!”游远急道,“你再坚持一下!我答应了前辈要救你回去,我们这就走!”

兰虎被割掉眼皮的眼睛直愣愣突着:“我……我要去追她了。”留下一行不知是血是泪的水迹,他的眼神渐渐迷离,“我承诺照顾她。没……没有我,她……不行的……”

看着兰虎骤然失去光彩的眼睛,游远忍不住痛呼出声:“兰大人!兰大人!”

“他去了。”云皎按住游远的肩膀,缓缓起身,“那是他想要的路。”

“该走了,子归,我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

一队云甲军护着兰虎的灵柩,作别新王芙莲娜、主将伏八和即将奔赴战场的伏虎军,从七海城门出发,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上京归程。

“鹤臣,你提前知道阿柿它们在殿内是么?”游远和云皎骑着马一前一后走在队伍中。游远有些感慨,来时是在花豹阿柿的背上,风雪满天,前路茫茫,和前辈过山洞、爬井道,心中忌惮和期待交加。如今走在坦途,高头大马,回乡路在望,心上人在旁,可他的心萧索寂寥更胜来时,只觉怅然若失。

云皎穿回了一身银甲,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嗯,我派出的人昨晚禀报,在城内一院内发现猿猴踪迹,其行迹周围发现蓝粉。我便猜测你们来了七海城,那位前辈有后手。”

“真巧啊。鹤臣你又救了我一命。”

“不巧。”云皎黝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我派的人在抓猴儿山方圆百里内找遍了,若是巧,早该找到你。”

游远低下头,避开云皎的视线。

“子归,你掉下悬崖后。”云皎低头看向自己牵着缰绳的手,“我……”

游远不发一言,安静地听着。

等了许久,云皎都没说出未竟之语,就在游远以为不会再有下文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那清冽的声音。

“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

云皎面容平静,看上去还是那么丰神俊朗、威风凛凛,但捏住缰绳的手却用力得发白:

“陪着我。”

“咚!咚!”游远的耳膜被胸腔内一下一下的心跳声震得生疼,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想的意思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地挤出来:“那太子呢?”

“我会保护你。”几乎是立刻,云皎回答,然后郑重地又重复一遍,“我会保护你。”

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期待的时刻,明明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游远喉间却涌上难言的苦涩,他眼眶有些发热,低头看着胸前被颠簸出来的印章挂坠:“这是个承诺吗?”

他眼角瞥见旁边的云皎挺直了腰背,认真地说道:“是。”

心中的罪恶和奢望一起生长,明知那是禁忌的深渊,游远却忍不住向那甜蜜的诱惑一步步走去:“是兰虎大人对伊莎前辈那样的承诺吗?”

身后托着兰虎灵柩的车轮发出沉重声响,云皎听着这生死一诺的重量,遥遥望着天边的白云:“兰大人一诺千金,对大庆、对圣上、对身边人,死生不负。我亦如此。”

人静知雪厚,时闻掩蹄声。

天地白茫茫一片延伸开去,似无边际,空茫一片中,似乎只有这一行归人,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云皎那句话说完便不再出声,只专注着骑马。游远也没有说话。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有马蹄踏雪和车辙辗过的窸窣声。太静了,太静了,静得游远忍不住去数旁边云皎的呼吸声,数着数着,他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似是越来越快,忍不住偷眼去瞧,却正撞见一双黝黑的眼睛看过来。

眼神触到的一瞬间,似有一道电流迅速窜过身体,游远浑身一机灵,热度上涌,迅速把脸转回来。

这下他再数不了了,“身边人”“陪着我”“死生不负”,耳边鼓噪着的是如雷鸣般的心跳,他恨不得伸手进胸膛里把那颗躁动难耐的心抚平。不然,佛会听到他的心动,会知晓他隐秘的恶。

但是,无法抗拒地,他又悄悄地去瞧旁边的云皎。

这次云皎没有看他,只沉静地看着前路,目不斜视,是个坐镇军中的将军模样。只嘴角的一抹笑意格格不入,那个浅浅的笑涡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又像面洞悉一切的镜子,把游远所有的爱恋和痴狂照得无所遁形。

暖阳笼罩的冰雪世界简直像到了春天,一阵轻柔的南风拂过两人之间,搅动起难以言说的情愫。

痒痒的,游远伸手去摸,是一缕发丝被风吹到了脸上。那缕发丝不像它的主人那样正襟危坐,雀跃地飞舞着,温柔地拂过脸颊,带着一抹湿凉,散发着冷冽的幽香。

这香味让游远想起了远在南方故国的那棵佛顶珠,被阳光淬炼过,在漫长的岁月里,散发着被浸透了蜜糖般的月桂芬芳。

南方故国……胸前的印章吊坠跳动着。游远心头一顿,罪恶感再次涌上来。云昭将军,印章主人,游冠云大人,伊莎前辈,母亲……

母亲说印章主人是父亲,前辈说云昭将军是印章主人,那岂不是云皎是我亲哥哥……不,不一定,游远在心中猛摇头,前辈也不一定知道事情全貌,毕竟她都不知道云昭将军已去世多年,游冠云大人带云将军归国后发生了什么还尚未可知。

还有,母亲从未离开过铜县,这里也离铜县十万八千里,云将军怎么会认识母亲?又怎么会不辞而别呢?疑团太多了,游远想着,或许得等回到上京问明游大人才能得到答案。

而在此之前,既然鹤臣不一定是我亲哥哥……游远又悄悄看了一眼俊美无俦的云皎,想着,那我便不算罔顾人伦吧。

侥幸之心刚起,那颗印章又被颠簸着跳了两下,如一盆凉水浇下。

他想,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罪人。

终于把西川往事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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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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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