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桂枝香9

“哇——哇——哇——”一大早的,院子里的枯树上就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乌鸦,粗劣嘶哑的叫声引来了福伯。

福伯举着长竿冲到树下,气冲冲地骂道:“该死的畜生,到别处嚎去!今天是我们老爷的闻喜宴,喜鹊不来也就罢了,你个畜生也敢出来唱曲!走!走!”

乌鸦被福伯的长竿惊吓,“哇——哇——”地振翅跑了。

福伯抹抹汗犹嫌不够,绕着树“呸!呸!呸!”大吐了三口唾沫,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去霉迎喜,去霉迎喜,去霉迎喜……”

游远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笑道:“福伯,那就是一只鸟儿,哪能预示什么吉凶?”

福伯板着脸道:“老爷,您学问比老奴大,可见的事没老奴多,有些事情可不敢说不信呐。”说完双手合十又绕着树,念念有词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游远见状笑了笑,在侍女的提醒下回屋换礼服了。

苹鹿苑,临水殿中。

虽每三年一次的闻喜宴历来规格高、规模大,但今科也算历来之最了。大庆国的皇帝戴毓冠、着礼服高高地坐在临水殿上首,执礼扇、捧礼盆、持御凳等的随侍宫女太监十数人在其后一字排开,挎刀的殿前司侍卫五步一人,围临水殿站一圈。

皇帝右下首的是西川国王子奥里萨,圆脸碧眼,蓝袍狐裘,不过这次没见他戴进京时的四角峨冠,反而用丝带将蜷曲的褐色头发绑在头顶,看着很是利落。

紧挨着西川国王子的是那个颇具异域风情的卷发美人,她今天穿着石榴红绸裙,领口仍旧开得很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蜂蜜色的头发柔软地铺在身后,衬得她肌肤雪白。游远现已听说了她的身份,原来她是现任西川王的小女儿芙莲娜,是西川国的公主。

皇帝左下首的是大庆太子南宫承祯,金冠玉珠,华服蟒袍,细长的眼睛在西川国王子和公主身上来回地打量。

其他朝廷官员依品阶依次分坐两列,游远等人虽名义上是此次宴会的主角,但新入朝廷,品阶较低,只能陪坐席末。

游远一眼看到云皎坐在斜对面,穿着绯色礼服,玉冠束发,俊俏得像个马上要拜堂的新郎官。打住!游远在脑海里对自己告诫道。

再向前看,游远看到了着紫袍的游冠云游大人。游大人面色有些阴沉,独坐在案前,也并不与左右官员交谈,不知是什么事令他烦心,是案子进展不顺利么?

一阵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游远看向殿中,原来宴会已然开始。身着嫩绿纱裙的宫女,珠翠点乌发,优美的身姿随着管乐翩翩起舞。殿内宾客之间也开始觥筹交错,互道溢美之词。

一曲舞罢,众宫女自两侧退下,一群拿着小鼓、钹、洞箫的乐师走上殿来,跪在两侧。

“咚,咚,咚”三声轻鼓引信儿,鼓乐起,殿内众人一道凝神注目看着殿门口,就连一直漫不经心的严瑾都坐直了身体,往那边张望。

坐在游远身边的榜眼谢临颤声道:“瞧这阵仗,是仙桥班,没想到离京之前还能见着一回丁仙桥,诶嘿,此生足矣。”说罢痛饮了一杯酒,可惜年老手颤,酒水没倒入口中,反倒大半都洒到了案前的地上。

鼓点由慢到快,由急到缓,忽地一滞,钹声瞅准时机高亢一鸣,一个身着鹅黄水袖长服,戴着龙凤宝珠四季花冠的袅娜身影出现在门口,只见他纤长的手指捏了个手势,朱唇一开,高亢清亮的花腔博得满堂喝彩。

待他轻挪莲步,行至殿中,游远方看清那张扮相极美、雌雄莫辨的脸,不由得心中赞叹,京师教坊名伶丁仙桥果真名不虚传。

殿中众人都停下交谈,聚精会神地听着戏,随着丁仙桥唱腔的婉转起伏,不时爆发出喝彩声,就连西川公主芙莲娜都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丁仙桥周身不停打量。

伴着最后一声鼓响,丁仙桥凤啼归音,婀娜行礼。

皇帝显得兴致很高:“仙桥曲艺当属教坊第一部。可诸位不知,仙桥蒙诵更长于曲艺,仙桥可是如此?”

一道娇媚的声音回道:“承蒙圣上不弃。”

皇帝笑道:“不知近日有什么市井传闻?”

丁仙桥缓缓起身,又起了个身势,念道:“奴听闻,坊中说,如今朝上有‘生老病死苦’六位朝臣。”

皇帝配合道:“哦?哪六位?”

丁仙桥一甩水袖,唱道:“生便是,‘生’龙活虎潘守中,百姓门前耍威风,奉迎拍马又提履,争做朝中不倒翁。”

游远看向潘正潘大人方向,只见他白胖的脸上满是惊怒,指着丁仙桥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皇帝道:“诶,潘大人,不过市井戏言,何必惊慌?本朝历代皆有伶官讽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潘正只得低头回禀道:“是。”

丁仙桥又一甩水袖,婉转唱道:“老便是,世代奉公不‘老’云,文武双全定君心。”

皇帝微微一笑,拍手道:“妙极,妙极,可见国家栋梁,百姓亦有所知啊。”

一旁的潘正汗流得更多了,不住拿手帕擦拭,再无胃口饮酒吃饭。

众人又是期盼又是害怕丁仙桥走到自己身前,不知道下一刻他又要唱出什么话来。

丁仙桥仿佛不知众人心中所想,随着鼓点轻转纤腰,行到礼部侍郎陶如海案前,唱道:“病便是,愿天少‘病’陶六郎,不求文曲又何妨。”

皇帝笑道:“六郎状元出身,诗词可称当世第一。”

陶如海起身拜过皇帝后,又向丁仙桥施了一礼,姿态风流潇洒。

丁仙桥轻掩朱唇袖口,嫣然一笑,后又轻扬水袖,轻快唱道:“最后再说‘死’和‘苦’,便无他,一个不愿在京状元郎,一个好色掉树探花郎。诶,状元郎‘死’心严,探花郎游何‘苦’,双双飞进紫金堂。”

丁仙桥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缓步行至今科三元案前,一双含情眼水光潋滟,举手投足间带起阵阵香风,忽地,丁仙桥转身时不小心踩到先前谢临泼洒的酒水,歪身一滑,眼见就要重重摔在地上,众人皆惊慌出声。

一双手稳稳地揽住纤腰,丁仙桥被人及时拉在怀里,才去了落势。“又何苦”游远一看,抱着丁仙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自己一起被调侃的另一个主角“死心眼”严瑾。

严瑾一张脸板板正正,纹丝不动,定定地看着丁仙桥。

丁仙桥被严瑾所护,本来心存感激,但被死死盯住,又没半点言语,渐渐地心里有些发毛。只得自己起身,欠身谢道:“多谢状元郎。”

严瑾板着一张脸:“错了,瑾已释褐授官,应称严司谏。”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陶如海笑道:“严司谏怎如此不解风情,我看以后百姓不仅要叫你死心眼,还要叫你假正经。”

殿内众人笑成一片,皇帝伸手压下:“好了,今日闻喜宴,莫再取笑朕的状元。酒已过三巡,乐已尽两曲,不如就请今科三元以花为题,即兴作诗,以尽今日之兴。”

游远心中稍定,闻喜宴上历来的传统便是要状元、榜眼和探花即兴赋诗作词,题目由皇上拟定。游远事先假想了好几个题目,已作好了几首诗,咏花诗正在其中。看来皇上今日也并不想在西川王子面前令一甲进士出丑,只出了常规题目。

严瑾抖抖直缀正待上前,不想,西川国王子却抢先一步,走到殿中道:“王上,我今日已经看过大庆的曲艺歌舞,也见识了大庆的下情上达、政风清明,而大庆文人众多、个个才高八斗,这一点即使我在西川偏远之地也略有耳闻,所以今日,我不想听诗,而想论武,恳请大庆王上应允。”

皇帝微笑着沉吟片刻,对王子道:“今日之际,理当如此。不知王子想如何论武?”

西川王子道:“北狄人身体健壮如牛,又策马驰骋如虎,近身战斗多半不敌,只能以弓箭抵御。不如就以箭术论武吧。”

殿内不知内情的大臣听到北狄人三个字,都勃然变色,惶顾左右,而知情的大臣则一脸讳莫如深,好像在想西川王子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西川王子接着说:“此次随我来大庆国的有三名勇士,他们三人都是骁勇善战,击退过北狄人的西川国英雄。敢请大庆王上挑选三名大庆武士,较量三番。”

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招了招手,唤道:“伏八将军,自伏虎军中挑选三个擅骑射之人,与西川国勇士切磋。”

那日在大庆殿上豹首环眼的将领出列领命,原是叫伏八,今日一见,此人一双虎目精光四射,端的是一名勇将。伏八起身后,缓缓瞪过西川国王子和他身后的三名勇士,一甩披风,出得殿去。

游远在众人喧腾中望向云皎,只见他握着腰间长剑的手都已攥得发白,双目炯炯地看向三名西川勇士,身上每一个轻颤都展现着他的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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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