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银发扫过锁骨时，谢昭在剧痛中尝到了血锈味。
三根锁魂钉贯穿两人交叠的掌心，温如雪的骨笛还插在江无涯肩胛。最要命的是阿箩额间那点朱砂印——此刻正与谢昭后颈的烙印共鸣，疼得像有烙铁在灼烧神魂。
"师兄当年剜我道侣金丹时，可没这般狼狈。"温如雪踩着满地碎玉逼近，腰间玉葫芦渗出黑雾，"把谢昭给我，往生镜碎片就归你。"
谢昭感觉江无涯扣着自己腰肢的手骤然收紧。葬神鞭缠在两人腕间，他能清晰感知对方灵力枯竭的震颤："做梦。"
话音未落，阿箩突然尖啸着扑来。谢昭的阴阳瞳自发运转，竟看见她神魂深处锁着江无涯的剑意——这是本命剑灵才有的羁绊！
分神刹那，温如雪的骨笛已刺到眼前。江无涯旋身将谢昭护在怀里，硬生生用后背接下这击。锁魂钉被震得深入骨髓，谢昭听见血肉烧焦的声响。
"你...…"喉间突然哽住。他看见江无涯后心浮现的咒印，正是卷宗记载中剑灵反噬的痕迹。那些传闻竟是真的——百年前堕魔的长老，是为救本命剑灵才叛出玄天宗。
温如雪的笑声裹着毒雾："没想到吧？你舍命护着的守墓人一脉，正是害死阿沅的..."
"闭嘴！"江无涯的葬神鞭突然暴起，却在中途转向阿箩。鞭梢骨刺温柔地擦过少女眉心，朱砂印迸出金光。阿箩空洞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抱住头嘶声惨叫。
谢昭趁机甩出千机锁。十八枚透骨钉在空中分解重组，化作囚龙锁扣住温如雪四肢。江无涯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谢昭眼尾："用阴阳瞳看阿箩灵台！"
金芒穿透识海的瞬间，谢昭如坠冰窟。阿箩神魂里锁着的不仅是剑意，还有半块往生镜碎片——镜中映出的分明是江无涯抱着具焦尸跪在雷劫中的画面。
"阿沅..."他无意识呢喃。江无涯浑身剧震，葬神鞭险些脱手。温如雪趁机挣脱束缚，骨笛化作利刃刺向谢昭心口："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无涯徒手攥住刃尖，鲜血顺着骨笛纹路灌入温如雪掌心："你要的往生镜在谢昭眼睛里。"
满室死寂。
谢昭感觉右眼突然灼痛，阴阳瞳不受控地映出前世画面——青衣修士跪在诛邪台上，三百锁魂钉穿透的不仅是肉身，还有与剑灵相连的命契。原来江无涯每道裂魂痕，都是替剑灵受的天罚。
"很痛吧？"他鬼使神差抚上江无涯心口。对方银发不知何时已全白，琉璃瞳泛起血色："现在知道了？我本就是...…"
唇被突然封住。谢昭扯着染血的衣襟吻上去，龙气混着血腥味在齿间炸开。温如雪的咒骂、阿箩的呜咽都化作模糊背景，他尝到江无涯唇角冰凉的湿意。
锁魂钉在共鸣中融化。葬神鞭缠着两人腰身撞破穹顶，月光倾泻而下的刹那，谢昭看见江无涯破碎的元神正在重组——通过自己渡过去的龙气。
"你真是...…"江无涯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谢昭握着他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口："三百年前你替昭明受天劫，现在轮到我了。"
温如雪在废墟中癫狂大笑。阿箩突然夺过骨笛刺入自己心窝，封印的往生镜碎片破体而出。谢昭的阴阳瞳迸发金芒，镜中画面骤然清晰——
根本不是雷劫。当年诛邪台上，是江无涯亲手将本命剑刺入道侣心脏。而血泊中那人的脸，与谢昭此刻的眉眼别无二致。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江无涯突然将谢昭推向往生镜，"看仔细了，我从来不是..."
反被扯着衣襟跌进镜中。时空扭曲的刹那，谢昭咬着他耳垂轻笑："巧了，我也从来不信眼睛看到的。"
镜中世界暴雨倾盆。谢昭看见年轻的江无涯跪在尸身旁，一遍遍用禁术将裂魂痕刻入神魂。三百道伤痕对应三百次轮回，原来所谓的堕魔，是逆天改命换一人重生。
"疼吗？"他握住江无涯遍布伤痕的手腕。对方在暴雨中颤抖着吻他眼尾："比不过看你死在我面前。"
温如雪的嘶吼从镜外传来。江无涯的葬神鞭突然化为长剑，与谢昭手中的千机锁合二为一。当往生镜彻底碎裂时，他们看见阿箩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剑身——这才是真正的剑灵归位。
"现在逃还来得及。"江无涯将谢昭护在剑阵中心，白发在罡风中猎猎如旗，"傅九幽的阴兵..."
被突然抵上咽喉的剑尖打断。谢昭握着本该认主的长剑，龙目金瞳灼灼生辉："江无涯，你教过我的——要破局，先入局。"
剑锋反转刺入自己心口。江无涯目眦欲裂地接住他瘫软的身体，却听见怀中人带笑的气音："看，同命契生效了..."
龙气裹着剑灵冲天而起。谢昭在消散前最后咬了下江无涯的喉结："这次，你甩不掉我了。"
江无涯的银发缠住谢昭手腕时，像一捧正在融化的月光。
血顺着锁链淌过脚踝，在祭坛上汇成诡异的符阵。傅九幽的炼魂鼎悬浮在头顶，鼎中翻涌的却不是药汁，而是谢昭三百年来轮回的记忆碎片。
"你每世都活不过弱冠。"傅九幽的指尖掠过鼎沿，溅起的液体化作谢昭不同死状，"被车裂、溺亡、甚至被至亲烹食...无涯道友看得可尽兴？"
谢昭感觉江无涯的呼吸凝滞了。缠在腕间的发丝骤然收紧，勒出血痕，他却笑出声："原来江长老喜欢看这个？"
话音未落，咽喉被狠狠扼住。江无涯的琉璃瞳泛起血色，裂魂痕爬满半边脸："你以为我在乎？"
"你在乎。"谢昭迎着他暴戾的目光扬起脖颈，让虎口卡在喉结，"不然为何每次锁魂钉入骨时，你的葬神鞭都在发抖？"
炼魂鼎突然发出尖啸。傅九幽笑容凝固——鼎中画面竟变成三百年前诛邪台！年轻的江无涯抱着焦尸跪在暴雨中，被剜去的左眼处插着半截桃木簪。
"找死！"黑袍翻卷间，无数阴兵傀儡破土而出。谢昭趁机咬破舌尖，血珠喷在江无涯眉间裂痕："醒过来！他要的不是往生镜，是你的..."
后半句被骨笛刺穿。温如雪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双目赤红的阿箩："师兄当年为保剑灵叛出师门，如今要为赝品再疯一次么？"
江无涯的葬神鞭突然调转方向。谢昭看着鞭梢骨刺逼近自己心口，竟不闪不避。千钧一发之际，鞭身缠住温如雪的骨笛，江无涯的唇重重压上他后颈烙印。
剧痛伴随灼热席卷全身。谢昭的阴阳瞳自发运转，看见自己灵台深处锁着的金色剑意——那是江无涯破碎的本命元神！
"抓住光。"江无涯的声音在识海回荡。谢昭本能地握住那簇金芒，剧痛中听见琉璃碎裂的脆响。阿箩突然发出非人尖啸，周身爆出无数往生镜碎片。
傅九幽终于变了脸色。炼魂鼎中的记忆如洪水倒灌，整个祭坛开始崩塌。谢昭在纷飞的镜片中看见真相——当年诛邪台上的焦尸是替身，真正的阿沅元神被江无涯封进剑灵，而承载这份元神的容器，正是历代守墓人！
"你拿我的血脉...养她的魂？"谢昭攥住江无涯衣襟的手在发抖。对方颈侧裂痕已蔓延至唇边，开口时血珠滚落："现在逃还..."
被突如其来的吻截断。谢昭发狠咬破他的唇，龙气混着血腥渡过去："三百年前你替我挡天劫，现在该还了。"
镜片划破的伤口在融合。江无涯的银发无风自动，葬神鞭寸寸碎裂，露出内里封存的三尺青锋。谢昭握住剑柄的刹那，灵台剑意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温如雪疯笑着撞向剑锋："来啊！让我看看昭明仙君还能不能使出斩月剑法！"
剑光却穿透他刺入阿箩心口。少女在金光中舒展成熟悉的身影，谢昭听见江无涯支离破碎的哽咽："阿沅..."
"傻子。"幻影抚上他裂痕交错的脸，"你把昭明养得很好。"
傅九幽的怒吼中，谢昭终于看清剑身铭文——不是玄天宗符咒，而是三百个"昭"字。记忆如潮水复苏，诛邪台上剜心刻骨的不是刑罚，是江无涯为保他元神不灭种下的共生咒。
"同命契不是诅咒。"他转身将剑刺入江无涯心口，"是婚书。"
天地骤暗。幽冥鬼门在剑光中轰然洞开，谢昭抱着逐渐琉璃化的身躯跃入虚空。傅九幽的诅咒与温如雪的哀嚎都被抛在身后，他贴着江无涯冰凉的唇轻笑："这次，黄泉路上你甩不开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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