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灯

江无涯的白发垂入忘川时,谢昭在三千恶鬼的嘶鸣中吻到了孟婆汤的味道。

幽冥界的血月比人间大十倍,照得奈何桥像条横贯天际的脊椎骨。谢昭背着琉璃化的江无涯踏过桥面,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金色脚印——他的龙气正在灼烧轮回道。

"止步。"桥头老妪的汤勺敲在青石上,溅起的汤汁化作锁链,"活人入幽冥,需饮忘川水。"

谢昭的阴阳瞳看透汤锅,里面沉浮着无数熟悉的面容。母亲的天灵盖,温如雪的道侣,甚至还有阿箩的半缕残魂。他握紧千机锁冷笑:"若我不喝呢?"

老妪的脸突然裂成六瓣,露出傅九幽的面孔:"那就把眼睛留下。"

变故陡生。整座奈何桥翻转,桥下的忘川水倒卷成牢笼。谢昭将江无涯护在身下,龙气化作屏障的瞬间,看见对方琉璃化的指尖在颤动。

"你...醒了?"狂喜尚未漫上心头,江无涯突然掐住他咽喉。琉璃瞳里游走着黑气:"杀...了...你..."

谢昭不避不让,任冰凉的手指收紧:"要杀早杀了,装什么凶?"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剑痕,"往这儿捅,像三百年前那样。"

江无涯的指尖刺入皮肉的刹那,谢昭的阴阳瞳突然暴睁。金光穿透幽冥迷雾,他看见对方灵台深处被黑雾缠绕的剑灵——阿沅的残魂正在被幽冥王侵蚀!

"找到你了。"幽冥界的天空裂开巨口,玄袍男子踏着尸山降临。谢昭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人竟与玄天宗开派祖师石像一模一样!

江无涯突然剧烈颤抖。葬神鞭碎片从谢昭怀中飞出,在幽冥王手中重组成斩魂剑:"好徒儿,见了师尊还不行礼?"

记忆如毒蛇噬心。谢昭在剑光中看见真相——所谓神魔大战,不过是玄天祖师为炼永生丹制造的杀局。九座鬼冢根本不是什么封印,而是炼丹炉的九个气眼!

"昭明。"幽冥王的剑尖挑起谢昭下巴,"当年你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做炉鼎,现在呢?"剑锋突然转向江无涯,"用他换你的小情人如何?"

谢昭的龙目燃起金焰。千机锁分解成三百枚透骨钉,却在刺中幽冥王前突然转向,尽数没入江无涯心口!

"你...…"幽冥王首次露出惊愕。谢昭抱住瘫软的江无涯轻笑:"想不到吧?我早将同命契刻进他剑灵。"

琉璃化的躯体开始龟裂。江无涯在最后时刻恢复清明,染血的手抚上谢昭眼尾:"傻子..."话音未落,魂体化作万千光点融入斩魂剑。

幽冥王发出震怒的咆哮。谢昭握紧复苏的斩魂剑,剑柄处浮现熟悉的裂魂痕:"师尊可知,鬼冢真正的用途?"

剑光劈开血月时,九座鬼冢在人间同时轰鸣。大胤王朝的龙脉拔地而起,与幽冥界的怨气对冲形成巨鼎。谢昭立于鼎心,阴阳瞳照彻三界:"三百年前你拿苍生炼丹,今日我便以九冢为炉..."

"炼了你这条老狗!"

幽冥王在业火中灰飞烟灭。谢昭看着逐渐透明的双手,忽然听见身后熟悉的叹息:"同命契不是这么用的。"

江无涯的残魂从剑身走出,银发与他的黑发纠缠成结:"镇魂人需道侣共担,你想抛下我?"

忘川水倒流回天际。谢昭在消散前咬破指尖,在对方心口画下最后一笔契纹:"黄泉太冷,给你留个暖床的。"

江无涯的银发缠上永夜灯时,谢昭在三千盏幽冥鬼火中吻到了彼岸花的味道。

黄泉尽头没有昼夜之分,唯有他们栖身的这艘骨船漂在血河之上。船头悬着的永夜灯以谢昭的白发为芯,江无涯的裂魂痕为罩,照得两岸曼珠沙华都褪成灰白。

"第三百年了。"谢昭把玩着江无涯半透明的指尖,看幽冥界的风穿透那些琉璃化的裂痕,"傅九幽的残魂还在奈何桥头嚎叫,说要抽你的筋给阿箩编发带。"

江无涯任他摆弄,葬神鞭化成的鱼竿纹丝不动:"你昨日还说温如雪在忘川摆渡,专掀小姑娘的裙摆。"

"吃醋了?"谢昭突然咬住他耳垂,龙气烫得那缕银发卷曲,"江长老如今可是幽冥美人榜的魁首。"

鱼竿猛地一沉。江无涯挥袖掀起百丈血浪,钓上来的却不是幽冥鱼,而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修士。青衫玉冠,腰悬玄天宗令牌,正惊恐地望着他们。

谢昭的阴阳瞳倏然睁开。金芒扫过少年灵台时,骨船突然剧烈摇晃——三百年来从未有活人能抵达真正的黄泉尽头。

"苏...苏昭明?"少年颤抖着摸出画像比对,"玄天宗第三百代弟子苏砚,奉掌门之命请祖师归位!"

江无涯的葬神鞭已缠上少年咽喉,却在听到下句话时僵住:"护山大阵下的鬼冢异动,往生镜中映出红衣人身影...掌门说唯有请回昭明仙君与无涯长老的合葬骨..."

"合葬?"谢昭笑倒在江无涯怀里,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剑痕,"这算不算生同衾死同穴?"

少年突然盯着他后颈惊呼:"守墓人莲花印!您...您是我族先祖?!"

血河在此刻沸腾。无数鬼手攀上骨船,谢昭的龙目燃起金焰:"老东西们等不及了。"他抚过江无涯彻底琉璃化的左眼,"借点幽冥火?"

"最后一次。"江无涯捏碎自己三根肋骨,青焰中浮现三百道裂魂痕,"魂飞魄散的话..."

"就拽着你的元神拜堂。"谢昭将永夜灯塞进他怀里,纵身跃入血河。少年惊恐地看到,河底堆积的根本不是骸骨,而是九座鬼冢的倒影!

幽冥界的天空裂开巨口,傅九幽与温如雪的残魂融合成畸形怪物。谢昭的千机锁穿透怪物心脏时,江无涯的葬神鞭正正刺入自己眉心。

"同命契不是这么用的!"怪物嘶吼着灰飞烟灭。江无涯接住坠落的谢昭,发现他心口的剑痕正在吞噬幽冥火:"你...将鬼冢炼成了本命法宝?"

"惊喜吗?"谢昭咳着血沫笑,"三百座鬼冢对应三百道裂魂痕..."他忽然抬手抚平江无涯眉间皱纹,"现在你我真成同命鸳鸯了。"

少年修士呆坐在船头,看着两人身影逐渐

透明。永夜灯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黄泉两岸的曼珠沙华尽数染红。江无涯在消散前咬破舌尖,将最后一道裂魂痕刻入谢昭元神:"找到我。"

"跑不了。"谢昭扯断自己一缕魂魄系在对方腕上,"你心口还欠着我合卺酒。"

---

江无涯的白发铺满三生石时,谢昭在十万幽冥鬼卒的注视下咬破了合卺酒杯。

血珠坠入忘川的刹那,八百里的曼珠沙华骤然褪色。傅九幽与温如雪的残魂在奈何桥头尖啸,却被谢昭腕间飞出的千机锁钉成灯笼,高悬在鬼门关檐角。

"吉时到——"阿箩的唱喏声裹着往生镜碎片,震落黄泉尽头的星子。她如今是幽冥引渡使,朱砂印却换成并蒂莲纹。

谢昭扯着江无涯的葬神鞭红绸,琉璃化的新郎官正在试图用裂魂痕烧断喜服:"胡闹。"

"三百年前你掀我棺盖时可没嫌胡闹。"谢昭指尖勾开他衣襟,露出心口纠缠的契纹,"今日不拜完这堂,明日我就去玄天宗祠堂刻双修碑。"

观礼的阴兵突然骚动。谢昭的阴阳瞳映出血月异象——九座鬼冢正在人间崩塌,傅九幽最后的诅咒应验了!

江无涯的葬神鞭化剑劈开虚空,却见人间已成炼狱。玄天宗弟子正与鬼冢中爬出的腐尸厮杀,而裂缝深处,本该灰飞烟灭的幽冥王正在重组肉身。

"好徒儿。"那声音同时从三界传来,"你以为斩的是本座真身?"

谢昭突然闷哼跪地。永夜灯从他怀中飞出,灯芯竟是幽冥王的一缕残魂!江无涯的裂魂痕疯狂蔓延,终于明白这三百年的相守不过是局中局。

"我要你的眼睛。"幽冥王踏着血河逼近,"还有无涯的剑骨。"

谢昭却在笑。他抚过江无涯彻底琉璃化的左臂,突然捏碎自己半块元神:"师尊可知,鬼冢为何是三百座?"

金光穿透九重幽冥。每一座崩塌的鬼冢都升起盏永夜灯,映出他们纠缠的剪影——桃花树下的初吻,诛邪台的血誓,黄泉骨船里荒唐的夜...

三百盏灯化作锁链缠住幽冥王。谢昭拽着江无涯跃入炼狱中心,葬神鞭与千机锁在业火中熔成金簪,正正刺入彼此心口。

"同命契不是诅咒。"血溅在江无涯银睫上,像红梅落雪,"是婚书。"

幽冥王在嘶吼中灰飞烟灭。谢昭抱着逐渐透明的江无涯坠向鬼门裂缝,看见人间升起万千孔明灯——是苏砚带着玄天弟子在超度亡魂。

"要散了。"江无涯的指尖抚过他龙纹斑驳的脊背,"怕吗?"

谢昭咬破他唇珠渡去最后龙气:"怕你孟婆汤喝太多,来世不认账。"

三生石轰然炸裂。他们在洪荒混沌中相拥,元神碎成星子洒向三百鬼冢。阿箩的往生镜映出最终画面——红衣与银发在忘川尽头重逢,千机锁系着葬神鞭,在月老祠前缠成死结。

---

**百年后**

玄天宗新弟子翻开《镇魔录》,指着烫金扉页发问:"师尊,昭明仙君与无涯长老真的同归于尽了吗?"

苏砚望向鬼冢方向。血玉棺椁上,两盏永夜灯突然爆出火光,映得守墓人烙印宛如婚契。

"看见黄泉边的曼珠沙华了吗?"他笑着合上书卷,"花开并蒂时,就是有人又在掀棺材板了。"

远处传来锁链脆响。红衣青年倒挂在姻缘树上,千机锁缠着银发男子手腕:"江长老,第一百次大婚预备——"

风过无痕,唯余鬼冢深处纠缠的喘息。三百盏长明灯照彻永夜,每一簇火苗都是情魄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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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冢
连载中王斯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