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校里在集中议论两件事。
一件事是罗斯法纳家族的那位独子继承人实在太神秘,有人在论坛征询有谁在那天真的见到他下飞机。
但回复无一例外是——没有,下来了一些人,但都不像。校方安保配合罗斯法纳家的保镖阻挡学生,把所有人拦在警戒线之外,车辆直接停在舷梯口,将从私人飞机上下来的人接走,配合无隙,没有任何人一睹真貌。
这位继承人神秘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至今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很快地,论坛上掀起另一股声浪:来的根本不是那位继承人,而是别的什么,甚至可能不是一个罗斯法纳,而只是他们企业旗下一个高管,过来商谈业务。
后者逐渐占据主流,最终整件事不了了之。毕竟有许多学生还处在分班考试的焦虑和忙碌中。
第二件事,就是洛笙的生日会即将到来。
即便在贵族云集的学校里,即使他只是一个风流成性、冥顽不灵的纨绔,A国首富之子这样的身价也十分瞩目,他入学不足两个月,个人信息、爱好、习惯、履历等却早已不是秘密,许多人明里暗里地打探,想知道洛笙会在哪里开办生日会,又会给哪些人发邀请函。
许多人对他的称呼是“那个洛笙”。
那个性格桀骜不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难在他那里得到好脸色,但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的洛笙。
这些涌动的暗流,初桥并不知情。
他依然过着自习室-餐厅-天台-宿舍这样单线程的重复生活。
塞维尔的分班考试一共有十一个基础科目,每天两科,共考五天半。
科目列表为:世界通史,维塞尔建校史及名门望族谱录,语言,文法写作,地理,哲学,数学,物理,生物,体能测试。
其中,语言需要自选两门,所以按两科计。
体能测试,则需学生自选一项擅长的运动,按照对此运动该年龄段的国际统一评分标准,为学生的表现打分。
塞维尔坐拥一座海中孤岛,运动设施从高尔夫草坪到高空跳伞的直升机,国际赛事标准的冰场到深潜海场,全都为学生一一准备好。
今天是考试第三天结束,初桥从考场出来,回了教室。
教室里有零星几个人,都在往外走,见到初桥,声音停了一瞬,很快又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走过。
偌大教室,只剩下初桥和他座位旁的同桌女生。
塞维尔对新生采用随机分配同桌一个月的制度,直到分班考试后,大家才能单人单座。
初桥的同桌换过,一开始是一个男生,难以忍受初桥这样从不搭茬聊天的人坐在旁边,“把我光鲜亮丽的塞维尔生活搅得一片浑浊”。
换了后变成这个女生,似乎叫安筎,她也很安静寡言,两人基本没有交集。
初桥回到座位,打开抽屉,拿出印章。
他只是发了很少一会儿时间的呆,便将印章放进了背包。
他刻废了十几块石料,这块是好不容易成型的,虽然已经不需要送出去了,但丢弃也只是制造无意义的垃圾。
初桥忽然想起来,装它的这只背包,曾经也是一个礼物。
他14岁生日时,洛笙送给他的礼物。
……
笃笃两声,窗子被敲响了。
“初桥!”
初桥从书桌后抬起头。
窗外,一簇颤巍巍的白碧桃开得旺盛,花枝下是比他小一岁的少年那张英俊的脸。
他的少爷已经长得非常高,刚刚突破一米八大关,扶着窗框矮了矮身,一双形状凌厉但又眼角微弯的眼睛含着笑意凝视他。
“他们都在外面宴会上,”洛笙悄悄地说,“我是偷跑出来找你的,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又要找我回去了。”
初桥握着笔,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你快回去吧。”
洛笙:“……”
他听了这话不是很开心,但清楚初桥的德行,撇了撇嘴:“我走了,你怎么办?”
初桥低下头,继续在稿纸上勾勾画画:“我复习。”
洛笙:“复习什么?复习你那就算考到校第一,最后出来也大概率给人打工的成绩么?”
初桥轻声问:“少爷,这是谁跟您说的?”
“王阿姨……唔,不行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找她去了?”
洛笙抱着双臂,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我爸手底下的那些高管,哪个不是当年履历加身的所谓高材生?”
初桥低下头,平静地写字。
“那么,就当我想辅佐少爷,但如果没有那些您口中的所谓履历,我甚至可能没有辅佐您的资格。”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少年的哪个点,洛笙脸上的别别扭扭一下子消失了,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少年正色,模样已颇具他父亲当年的风采,“如果你没有履历,你做不到,而我又不能找到我需要的、有能力的人,那么我也不配当我父亲的接班人。”
“初桥就是初桥,初桥也只是初桥,你跟那些人学什么?他们又不是初桥。”
洛笙的双臂搭在窗框上,嘴角挑起一抹如窗外阳光般的笑意,眼中是恣肆的少年意气,伴随着一往无前的桀骜和与生俱来的自信。
初桥的眼皮轻眨了一瞬,像是迎上了一道刺目得无法直视的光,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低下头给刚刚那题收了个尾。
洛笙道:“如果我命令你不要天天学习,多陪陪我,你会听话吗?”
初桥:“不会。”
洛笙一听,脸颊立刻像一只生气的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他在窗外跺了几步,重重地踩在草坪上。正当初桥想出声阻止他继续糟蹋草皮,洛笙趴回了窗前:“好吧,你这个固执鬼,那我命令你‘今天’不许再学了,只能陪我,你这次同不同意?”
“好。”
“这才对嘛……”
洛笙笑得像拿到了一局至关重要的胜利。他将一直藏在窗框下的东西拿出来,唰的一下拍在初桥的书桌上。
“送给你的14岁礼物。初桥,你怎么又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我送你别的东西,你总说不实用,那我就送你一只书包,反正你最爱的就是学习,学习就要用到书包,看到书包的时候,你必须要想起我。”
初桥的笔尖被书包推了一下,在纸上落下一条长长的墨痕。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微愕,片刻后,缓缓放松了下来。
……
从回忆抽身,初桥的长睫垂了垂。
他伸手将书包内的印章攥在手掌心,那四四方方的棱角硌得他皮肤泛疼,他感受着这点疼,背上书包往外走。
“等等!”
安筎忽然叫住了他。
初桥顿了顿,看了过去。
安筎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才犹犹豫豫地道:“你……你脸色不是很好,没事吧?”
“嗯,”初桥半晌才说,“没事。”
他朝女孩礼貌颔首,走出了教室。
外头是长长的走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墙壁上是油画各派系的代表作。这些或许是真的,或许是仿的,但学校不会对真品另眼相看,也不会将仿品的身份公之于众,不过只有一点可以知道,就算是赝品,它们也足够以假乱真。
初桥步伐沉稳,但体态轻盈,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如一只猫儿一般没有声音。
下楼梯的路经过一间多媒体教室,门半开着。
初桥注意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好奇心,也没有兴趣。
然而正当他想直接路过,那扇门突然被拉开,一双手从门中伸出,抱着他的腰狠狠一拽!
门紧跟着被砰地一声踹紧,伴随这声巨响,初桥被一个沉重的体格压在了身下。
“唔!”
初桥的肩胛被重重摁在地上,钝痛瞬间袭来。不过地毯很好地保护了他,他只是懵了一瞬,没忍住口中的一声痛吟,随即立刻支起上身,猛地攥住身上人的衣领,右拳蓄势待发。
可没想到是,对方的力量成倍于他——
下一秒,初桥的手臂就被人抓住,一只大手把他的两只手腕都捏在一起,摁在头顶。
初桥:“!”
“……哈。”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含着藏不住的笑:“走在路上这么没有警惕心可不行,你长得这样漂亮,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很多个像我这样的变态……咦?”
初桥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是你?”
“什么叫‘是你’,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再说一遍哦,我叫莫寰。认识这么久,居然都没记住我的名字,真让我伤心……”
说着,他从初桥的手中轻巧地拈出那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初桥一愣,剧烈挣扎起来:“还我!”
“这是什么?一块石头?是印章……”莫寰摸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轻轻笑了一下,“洛、笙、十、八、岁、生、日、快、乐?”
没想到莫寰盲摸也能认出来,初桥有些愕然,很快地,清脆的哗啦一声在不远处响起,是莫寰将石头扔了出去,砸进了教室角落。
“等等,你凭什么丢我东西!”
初桥怒气上涌,用力地想要挣脱,将这庞然大物从自己的身上搡开。
但莫寰轻而易举地摁住了他的挣扎,声音再响起时,虽然还在笑,但已经藏不住表面下暗流涌动的冰凉,“我听说你是他家的家生子,你喜欢他?”
“送人礼物,就是喜欢?”初桥没压抑自己话语中的尖刺,反唇相讥,“你长这么大,没有被人送过礼物吗?”
莫寰怔了怔,再一次微笑起来。
这次的笑很自然,也放松了警惕,还没说什么,初桥一个猝不及防的膝击猛地击中了他的腹部。
“……”
莫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重重咳着嗽倒在一旁。
初桥撑着地面站起身,听见莫寰都这样了,还要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说:“你这样……的人,不喜欢一个,人,会费心思给他做……手工印章……么?”
初桥冷冰冰地道:“随你猜测。”
他发泄了心头的火气,心情顺畅不少,抓起摔在一边的书包往外走。
莫寰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提声道:“喂,印章不要了么?”
初桥:“你喜欢,拿回去盘包浆。”
莫寰哈哈地笑了。
他一只手还捂着肚子,模样懒洋洋的,仿佛就这么干脆躺下睡觉也可以:“我猜啊,虽然那位姓洛的同学生日在明天,但看样子,你是没送出去吧?”
初桥没回话,他拉开门,在逆光中,毫无温度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惹你,你却每次见我都要发疯,有意思么?”
“以及,我的礼物送给谁,送没送出去,都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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