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离开我

一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地要去目睹这位来自最神秘、支系最庞大、传闻中手握全世界最多财富与权势的家族的传人。

初桥和他们擦肩而过,再往前就是塞维尔的蓝宝石湖,以及跨过湖面的廊桥,通向对面花草茂密的花园,那里是塞维尔用来培育全院四季鲜花的玻璃温室,姹紫嫣红像女神不败的容颜,有常翠的藤蔓从爬架的边缘往下垂落。

初桥愿意每天绕远一点,稍稍看看这幅景象。

但是在他踏上今天的温室时,发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有一丝飘渺隐约的钢琴声。

那钢琴乐曲的演奏水平,是初桥之前从未听到过的高度,挑选的曲目却有一丝压抑和阴森,某些奇异的转调充满了诡觉的不谐音,弹得流利、不虞而铿然,在满室的鲜花中,变成了一种色彩斑斓的听觉毒药。

初桥没留多久便转身往外走。

但下一秒,乐曲变得柔缓舒畅,像小精灵在黑白键上跳着花丛中的舞步,这才将钢琴本身的音色优势浑然天成地表达了出来。

初桥的脚步停顿,随后,他放下背包,在温室的品茶桌边坐下,端端正正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一丝不苟地欣赏着这首曲子。

每次的曲子快要结束的时候,演奏者都会用一段毫无痕迹的衔接音,将它衔接向下一首风格相似的曲子。

初桥听得入神,最后带着一丝难得的欢欣抬起双手,缓缓鼓了鼓掌。

他鼓掌的声音很轻,应该只有一小片范围内能听见,但下个瞬间,钢琴曲声停了。

初桥慢慢眨了眨眼,仿佛从一个美梦中忽然清醒。

意识到曲子已经结束,他站起身提上书包,准备从门口离开。

优雅矜持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听了我那么久的琴曲,”那人说,“一个合格的听众,至少会留下只言片语的感想吧。”

眼前是一个有着北欧身材,混血长相的英俊男人。

他有着栗色的半长发,发尾微微泛着卷,五官具有极其强烈的轮廓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皮肤如吸血鬼一般苍白,眼睛像托帕石一样澄蓝,垂着与发色同色的睫毛,蓝眼睛中倒映着初桥的脸。

初桥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打扰了。很好听。”

就当他正要踏出温室,陌生男人忽然道:“请稍等。”

初桥回过头,对方折了一支玫瑰,轻柔地掰去枝条上的刺,递了过来。

“你如此漂亮,花朵合该是你的。”男人说,“听人说,这个温室花园属于我。我想我或许有支配里面每一朵花的权利?”

癔症么?这是学校的。

初桥心想。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退了一步,语调依然清清冷冷:“不用了。每朵花在枯萎前,都应该待在它该待的位置。”

目送雪白的美人离开后,男人凝视着手中的鲜花,捻下一片花瓣,放在鼻端轻嗅。

“可,并不是每一朵花都拥有自我。”

*

初桥回到宿舍。

按理来说,考试消耗掉了洛笙的时间,洛笙就不会为初桥浪费剩下的宝贵玩乐时间。

但转过拐角,看见熟悉的面孔,初桥定住了。

洛笙抱着双臂,斜倚在初桥房间的门上。

听到动静,一张英俊得扎眼的脸转了过来,神情极端烦躁,眼神犹如见到了一种陌生而引人嫌恶的生物。

初桥顿了顿,手微微捏紧了背包肩带,走到洛笙面前。

洛笙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初桥拿出钥匙。

倏地,手腕被一只掌心灼热的手抓住。

“装看不见我?”洛笙逼问。

初桥低声回答:“没有,少爷。”

“今天没来找我,”洛笙轻轻嗤笑,“考个试就把你的脑子考没了。以你入学倒数第二的成绩?又或者你觉得很好玩,让我和我的女人在天台白等?”

被这样羞辱,初桥没有说话,走廊的灯光透过他的睫毛打下来,下眼睑落上了一层参差的阴影。

对着一个木头做的人,洛笙的怒火反而隐隐有上涨之势。

“你还是那么撒谎成性,不守诺言。”

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已经在皮肉上落下红痕,连骨节都感到酸涩的疼痛。

初桥没有动,也没有抬眼看他,眼神像盯着空中虚无缥缈的一点。

在长久的静默以后,他那花瓣般的淡粉色嘴唇缓缓张合,轻声说:“洛笙,我有礼物给你。提前祝你生日……”

没想到,洛笙对这一句话的反应胜过之前的所有。

他猛地一推初桥,初桥反应不及,狠狠地撞上身后的墙壁。

他咽下一声痛哼,睫毛颤得厉害,最终还是缓缓平复,抬眼看着对方。

这一眼,却令他惊愕地张唇,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洛笙猛然发红的眼眶。

洛笙的手背爆出青筋:

“妈的,真是疯了……我吃错了药才来找你。你永远都……”

砰!

洛笙一拳猛地锤上门,脸上濒临破碎的神情已在瞬息换成坚固的防甲,挑着唇角轻轻冷笑:“谁稀罕一个骗子和移动血库的礼物?”

“以前的我不会,现在的我不会,往后,永远都不会。初桥,下次再找这个借口来模糊你的疏忽,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礼物,”洛笙倾过身来,弯腰在初桥耳边道,“如果你还是坚持要送给我,你不会想知道它的下场。”

像是满意地看见了初桥些许发白的脸色,洛笙终于离开了。

初桥宛如一尊石像呆立半晌,片刻后,从肺中吐出一身冰冷的喘息。

他背靠着墙缓缓蹲下,最终蜷缩在墙角,用力抱住膝盖,一时间没有谁能看清他的神情。

不知多久以后,他才抬起头,后脑勺无力地贴在墙上。

这样一张寡素俏白的脸,如受到万物生灵所有关于美的祝福,却被一个不知怜悯的神明在其上刻下了苦涩与哀然的痕迹。

*

D-192宿舍中,孤灯泠然,灯下只影夜读。

初桥再一次复习到了12点,在专注的学习过程中,他可以清空一切知识以外的记忆。

终于,隐隐的钟声从窗外传来,敲满十二下,昭示着初桥的今天也结束了。

今天结束了,需要被扮演的那个“初桥”也下班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用力伸了伸懒腰,甩手、跺脚、拉伸,像要把一身呆板的学味全抖掉。

沈檀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他举了起来。

初桥一开始激烈抵抗,抵抗失败,被痒得不住地笑,受不了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晃了晃悬空的双腿:“哎呀,你放我下来啦。”

沈檀:“今天,没事么?”

沈檀作为穿书局的人,必须遵守规章制度,不能对他人透露任何剧情,但穿书局历代员工都有对策。

在每天的凌晨,沈檀都会用一些隐晦的词句提示初桥今天即将到来的剧情。

好比F1,F2,都是他为原书角色起的代号。

他和初桥相互陪伴那么多年,彼此之间早有浓厚默契,有时候往往三五个字,沈檀就能让初桥明白即将遭遇的重要事件。

所以在昨夜,初桥已经知道了今天会爆发一场争吵,来自他和洛笙之间。

“怎么会没事呀?你怎么像个渣男?”初桥想起门口的那场冲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洛笙会说出什么好话?”

“不会。”

沈檀摸了摸他的耳廓,捻了捻软绵绵的耳珠。

初桥被顺毛摸得舒服,一双眸子眯起来,扭过头注视沈檀。

沈檀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一看他的唇形,初桥就知道他又要道歉,赶忙伸出手摁住他的脸。

沈檀被他捂住,轻轻眨眼,长睫划过初桥的手心。

初桥一缩手,抱着手背瞪了他一眼。

“不要说对不起,”他横眉怒对,“我的抱怨才不是想让你跟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真过分。”

“为什么是‘过分’?”沈檀的语气掺杂着淡淡的无奈。

“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道歉,你还要说对不起,你就是过分。”

“……好,我过分。”

承认了罪行,沈檀伸出双手揽住初桥的脸,将自己的怀抱贡献出来,让对方埋进他的肩头。

他知道初桥看着心大,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到十分钟,沈檀的衣领已然一片湿润。

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原书中的主角,倘若遇到激烈冲突,初桥总是很难自我化解。

“好难受,”初桥禁不住哽咽,“演他越久,我越来越不知道这是我替他流的泪,还是因为身临其中,委屈、愤恨、难过、无奈、悲伤而流的了。”

沈檀摸着他的后颈:“你不是他,你有我在。”

初桥感受着沈檀的安抚,摇摇晃晃的一颗心逐渐平定了下来。

“沈檀,”初桥伸出纤瘦白皙的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锚点,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好好地存在,肯定会消失的。所以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么?”

沈檀垂着眼睛。

这场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的嘴唇贴着初桥的鬓发,声音温柔得像一场梦境。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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