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鸦川口的途中两人甚少交谈,有关败仗之事,沈凭并未多问,半月后,他们抵达了启州境内。
由于沈凭不善骑马的原因,行程略有拖延,还因晕车被迫在驿站逗留过两人,期间赵或总会凭空消失,再碰面时,才得知他带着攀越出去放风。
距离鸦川口还有三日路程之时,沈凭收到沈怀建寄来的书信,信中交代他如今一切安好,被当地的官府好生招待了。
沈凭得知父亲无恙,决定当晚不再赶路,选择暂时附近县城的驿站歇脚。
晚膳后,他打算出门一趟,去镇上打听有关鸦川口的事情。
甫一出门,他就和那匹高大的攀越撞了个正着。
等他站稳脚跟,才发现赵或把它栓在驿站门前。
攀越极具灵性,沈凭顿足打量片刻,看着它在原地兜兜转转,显然不满主子把自己丢下。
这一路上,沈凭从未打听过赵或消失的行程,此刻倒是多了分好奇,毕竟爱马都没带上。
他朝攀越走近,抬手捋了捋鬃毛,眼看着攀越竟乖顺地屈蹄,试图让沈凭陪着继续玩。
沈凭轻声一笑,低声安慰两句后转身离开。
这下子攀越更憋屈了,生气用力蹬蹄,鼻息洒出重重的气息,力气大到将客栈的柱子都拽得摇摇欲坠。
驿站离镇中心很近,约莫一炷香后,沈凭到了人潮拥挤的市集。
自从他穿越后,发现夜市这种现象遍布整个国家,即便有宵禁,也难挡百姓对夜生活的追求。相比京都或是启州城,四周城镇的花样稍微逊色一些,不过依旧热闹非凡。
沈凭身穿一袭烟青色的绒衣长袍,雪色的大氅被他搭在臂弯中,直到行至一处门庭若市的茶馆前才留步,他顺着门口招揽客人的小厮看去,隐约瞧见里面有一处搭起的舞台,正摇头晃脑地说书,说书人手中的快板打得十分有节奏。
鱼龙混杂之地最容易打听消息,沈凭深谙自己没有流畅的方言,不敢随便抓人问话,免得落得被敲诈。
他随着小厮的热情相迎进了茶楼,寻一处雅座安顿,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小厮手脚利索地搭着长巾离开。
此时,台上似说着了不得的事情,说书人气势磅礴,打板的动作又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似谈着有关战争的故事。
沈凭无心听书,倒是侧耳关注人群中的动静,尽可能分析启州的民生。
他的视线绕过茶楼的四周,忽地目光一顿,被两抹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吸引,茶楼二层的雅座会有纱帘垂落,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具挺拔的身影。
不是赵或又是谁?
且不说他英姿出众,在来往的人群中足够引人瞩目,腰间隐约可见的吞山啸霸气侧漏,不知引来多少路人的艳羡。
沈凭顾不上小厮的菜,从怀里掏出银子丢下,立刻起身去追赵或。
他逐渐回忆赵或莫名的消失,心想难不成此行还有其他要事?
人群中忽地燃起一阵**,百姓纷纷往台上的说书人投去铜板,叮叮当当的响声如瓢泼大雨落下。
沈凭费力挤出群,眼看赵或从后门离开,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但他的脚步越快,赵或和那同行之人似乎有所察觉,利用熙熙攘攘的人海,将他挤得后退几步。
这让沈凭感觉事态更加蹊跷,等他从涌来的人群里脱身后,发现自己的大氅还被人顺手牵羊了。
他蹙眉转身,想一探究竟氅衣身在何处,然而一无所获。
当他扭头再寻赵或的身影时,一张俊脸在眼前瞬间放大,吓得他后撤半步,脚跟不慎撞上身后的台阶,眼看将要倒地,他心一横,手疾眼快扯着赵或的衣领。
原本赵或想看沈凭被恐吓后出丑,岂料猝不及防遭人扯走,为避免摔跤,他负在后方的手臂被迫伸出。
长臂一捞,大掌覆腰,稍稍用力,揽人入怀。
沈凭被他揽住站稳脚跟,整个人惊魂未定,甚至感受不到怀里的温暖,脸色煞白,片刻未见回神。
待平复下来,他发现赵或迟迟不见松手,抬眼看去,只见赵或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
赵或眼神直直,端详着眼前这张褪色的脸颊,语气带着嘲弄,道:“十几日的相处,大公子怕不是爱上本王了吧。”
沈凭闻言耳廓顿时一热,拧眉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腰间的手越发收紧,
他转头往两侧看去,察觉除却来听书的百姓以外,方才和赵或一同离开之人,竟消失不见了。
赵或见他分神,知道他想要找什么,但心底偏要使坏,取出腰间的吞山啸,把这张足够勾人的脸掰了回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惹对方。
“大公子,本王问你话,为何对本王穷追不舍?”其实他不过想拖着时间罢了。
赵或把声音压得低,掩饰自己身份的同时,还不忘收臂施压,提醒沈凭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自己说话。
沈凭被迫转头看他,人潮涌动,说话声音又小,想要听清楚对方所言,免不了垂头靠近一些,如此模样,远远看来,落入旁人眼中时,便成了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在相互**。
亲昵极了。
赵或心里盘算让沈凭难堪,并未留意注意路过之人鬼鬼祟祟的眼神。
但沈凭却能清楚察觉,尤其是四周投来各种打量的视线。
平日他在魏都里丢脸丢习惯,说到底也只是一亩三分地的事儿,他能游刃有余解决。
但今日这种情形,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试问脸皮纵使再厚,也禁不住往五湖四海里丢。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知赵或想要玩花样,为了速战速决,他只能硬着头皮,选了最不要脸的方式治人。
许是下一场说书将要开场,不少百姓朝后门纷纷涌来,沈凭微微垂头,耳廓通红,把羞耻的脸颊挡住,原本拽着赵或领口的双手放松,慢慢地,换作指尖虚虚游走在赵或身上,还欲擒故纵地掀开衣袍,稍稍用力戳着赵或坚硬的胸膛。
这身材真好。
赵或觉得胸口一阵酥麻,皱眉问:“戳你三殿下做什么?”
沈凭压下羞怒的情绪,神情悄然变得柔情似水,语气颇为委屈,答非所问道:“是啊,我就是要你寸步不离。”
那声音,那语调,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哪一出不是勾人心弦的?
连路过的百姓听见这番话时,回头津津有味看了眼,仿佛忘记此行是为了听书。
赵或未料他的脸皮练得炉火纯青,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扭捏撒娇,一时哑然不语,脸上挂满惊愕之际,不知为何,竟因沈凭的服软而生了一丝兴奋。
似乎还想他再过分点。
赵或不解心中为何兴奋,欲想明白时,余光恍然间察觉异样,转头看去,发现他们瞿然被人光明正大围观了!
众人眼中难掩兴致勃勃,刹那间,让赵或感觉措手不及,搂着沈凭的长臂变作僵硬,耳根也渐渐热了起来。
赵或连忙松手想要推开沈凭。
可沈凭哪还能由着他放肆,见他想逃,轻哼了声,反手勾着赵或的腰带,把脸埋在了他宽厚的怀里。
赵或跟着身子一僵,蓦然睁大双眼。
眨眼间,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赵或慌乱之下,只能用蛮力将两人分开,不料竟遭沈凭当众泼脏水。
“你推我!你这负心汉!登徒浪子!”沈凭越演越起劲。
今天他必须要让赵或吃点教训,省得日后愈发耍赖。
此言一出,赵或脑袋乍然空白,神色慌张,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不是!”
沈凭一听,险些没忍住失笑,压了压嗓子逼自己演下去。
他为了遮住嘴角的笑,不得不举起袖袍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凤眸,委屈看向赵或。
随后周遭驻停脚步之人愈多,赵或变得手忙脚乱,挤眉弄眼要他解释清楚。
但沈凭视而不见,为了忍笑,他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遍了,逐渐带上些许哭腔,开始佯装抹泪,低泣道:“郎君从前对我百般迁就,我们恩爱有加,如今你得了高升,却对我始乱终弃,原来这世间男子竟能如此歹毒。”
卑微极了。
赵或听见他的胡说八道,双眼再度瞪大,死死握紧吞山啸,难以置信看着沈凭。
他能听见百姓交头接耳时所言,转身语无伦次道:“不是,他、他瞎说啊,你们别乱信,我和他、他......”
谁料被沈凭打断,“坏男人!还狡辩!”
赵或顿住了,这到底在演哪一出啊?
他堂堂魏朝三皇子,何尝受过如此诬蔑,面对眼前场景经验匮乏,除了下意识拽人离开以外,根本没有应付的办法,更别提一张薄脸登时红透。
赵或扑上前,“你跟我走!”
沈凭闪开他的手,眼看赵或仓皇无措的模样 ,暗忖今晚这招使对了。
他躲开后,装模作样体恤道:“罢了,我懂的,我明白的,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可是说完,他又挤出两滴泪,难过地补充道:“罢了,你既然不要我,那我去死吧。”
“沈幸仁!”赵或急了。
四周百姓停下脚步开始指指点点,不少已为人妻的妇人站出,责怪赵或不会爱惜媳妇儿。
赵或听着责怪,拼命咽喉咙,神情慌张不已。
沈凭掩面在袖下,考虑百姓所言是助攻,也硬是当作没听见了。
赵或再度抓空,情急之下用蛮力强行拖走,显然不想继续折腾下去。
“沈幸仁,跟我回家!”他压低声喊道。
他气势汹汹上前抓沈凭,不想沈凭把袖袍放下,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令赵或暴躁的动作卒然停顿。
沈凭眼帘低垂,时不时向上扫去,每个充满心机的动作,此刻落在赵或的眼底,竟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这哪是诡计多端,这明明是楚楚可怜。
当赵或试图放软态度上前,沈凭见缝插针抬手挥开,但未料距离远近,手掌竟落在赵或的脸侧。
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刚好让围观之人都能听见。
这一刻,不仅沈凭沉默了,就连周围的百姓都默不作声,赵或怔愣原地,似乎并无还手的意思。
须臾间,诡异的安静过后,他们的耳边爆发出如雷贯耳的掌声。
“打得好!”“打得妙!”“公子好功夫!”诸如此类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和茶楼内喧沸的欢呼声打成了配合,成为今夜令人津津乐道的焦点。
沈凭压下心中骇然,略带心虚直视赵或,准备给他们两人搭一个台阶,好让这场教训到此为止。
未料赵或在这场戏中难以抽身,满脸的震惊捂着脸颊,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他茫茫然地看着,半晌竟喃喃道:“我、我知错了,娘子......”
沈凭闻言骤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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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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