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林只雀感觉胸腔发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她坐起身,发了会儿呆,打算下床去找徐英。
到了徐英寝室,通过她们寝室的人得知徐英不在。
林只雀知道徐英要补课,但是不知道今天元旦节要不要去?想起来今天下午的事,她抱着侥幸心理去二班的教室。
二班这会儿因为元旦晚会正在布置教室,好几个人说说笑笑的。
林只雀打眼一扫,二班有人注意到她,问,“同学你找谁啊?”
没看见徐英,林只雀摇摇头,“没事。”
她转身走了,才刚刚走到楼梯间,正撞上走上来的徐英。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愣。
徐英问,“你去哪儿?”
她以为林只雀是要下楼。
林只雀叫住她,“徐英,我想跟你说点儿事。”
两人正站在楼梯口,这个点教学楼虽然人不多,但站在这儿终归有些挡道,徐英干脆往下走,两个人走到拐角处。
林只雀问,“徐英,你是生气了吗?”
一句话问得徐英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要说生气其实不至于,她只是有点儿觉得……不值得。不是感觉自己这么做不值得,而是觉得林只雀不值得。
她感觉林只雀好像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但偏偏她是一个远离林只雀生活的旁观者,她连开口劝诫的立场都会显得很微妙。
而且如果真的要仔细计较,说她一点儿都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相对来说,生气的情绪并没有那么重罢了。
“没有。”
林只雀表情踌躇,“你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的手机给我弟用,所以你生气了?”
“……”徐英觉得自己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我说过,送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是你的权利。哪怕你砸了,扔垃圾桶都和我没关系。”
林只雀确定,徐英是真的生气了。
她说,“对不起。”
徐英鼻头一酸,到底要她说什么?要她做什么?
她几乎恨铁不成钢地磨牙,“林只雀,你对自己配得感高一点儿行吗?”
林只雀表情懵懂,听不太明白。
徐英,“我不知道那手机为什么会跑你弟的手里面去,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主动的。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给他?”
林只雀小声反驳,“我没不愿意。”
徐英脸色难看。
林只雀急忙解释,“他说只是借去用这个星期,我是想着在学校也用不上,徐英你也知道的,学校管得很严。”
徐英不想听了,“随便你吧。”
说完,她绕过林只雀往楼上走。
两人算得上不欢而散。
其实徐英认识林只雀要在一个更早的时候,那会儿她才上初三,初三的冬天,临近寒假,那时候的南崎才刚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天三夜的大雪,起早一看,满城银装素裹。
徐英初中并没有住校,这种情况家里面会选择接送。
路上经过安远巷的时候,母亲去给她买早餐,她站在路口等着,然后,她听到旁边昏暗的巷道传来呵斥,是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徐英壮着胆子挪着步子过去看,正见到那个女人抬手用力地拍在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身上。
那么冷的天,女孩身上却穿得那么单薄。徐英愣在原地,感觉到难过。
她从来没有自诩自己生活在多么有钱的家庭,父母所能给予她的也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那是徐英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就算踩着同一片土地,但真的有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林只雀。
后来再见,是在二中的新生报道当日。
别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家长跟着一起过来,而林只雀只有一个人,但是校长很高兴地和她说话。后来徐英才知道,林只雀的成绩很好。
她们很幸运地被分到高一的实验一班,林只雀大概是身体营养不良,军训的时候还晕倒过几次,班上当时有些人背地里怀疑她是装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军训。
可是看着林只雀袖口下瘦弱的手臂,徐英想,才不是这样,林只雀是真的……身体不算太好。
其实徐英也想过,不能仅凭当初的偶然一瞥就兀自判断林只雀的家庭情况。
毕竟她有时候惹自己老妈生气了也是会被打的。
徐英一开始想过找林只雀玩儿,但高一上半学期林只雀走读,她住校,一班课业又重,她们基本上没有多余的交流机会。
直到开家长会的时候,徐英身为班干部留在班级负责接待家长。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结束后,林只雀的母亲找到班主任询问二中分数线的事,还说自己有个儿子,明年也要上高中。
徐英正在打扫卫生,偶然听到几句。尤其是林只雀的母亲张嘴闭嘴都是自己压根还没有踏进二中门槛的儿子,完全不关心林只雀一句,徐英只感觉血气直往脑门上涌。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不对,直接反驳,“阿姨你能别这么重男轻女吗?林只雀成绩这么好,你知道我们班上有多少人都佩服她吗?”
吴辛火冒三丈,“我跟你们老师说话呢!你这姑娘插什么嘴?这么没礼貌,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
徐英更大声地吼回去,“我妈没教我生了儿子就一直薄待自己姑娘!”
班主任从中调和,半推半就地把吴辛带出了门。
徐英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冲动了,她就是气不过,但还不知道林只雀回家了会遇到什么呢?
她又没有林只雀的联系方式,而且林只雀一看就知道肯定手机也没有。徐英回家后一整晚翻来覆去的,觉都没有睡好。
周天返校看到林只雀,她还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是林只雀主动来找了她。
她对徐英说,“谢谢。”
两人熟识之后,徐英没说出初中时期撞见她的那回事,但偶尔会问起林只雀的家庭情况。
林只雀说得含糊,但徐英大概拼凑得出一些脉络。
总之就是林只雀是个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和弟弟两个人不容易,所以有时候一些做法就容易偏激了一些。
岂止偏激?
其实徐英不敢问,林只雀的母亲到底是一视同仁,还是只对她这样?
徐英觉得,答案对于自己而言,大概会有些残忍。
她承认,她和林只雀的友情很大一部分是源于同情。可是她也衷心希望林只雀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毕竟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
林只雀没从徐英的态度中整理清楚思绪,元旦晚会也十分心不在焉。
周六放假回家,没看到林启天,林只雀不意外。她如往常一样做好饭就进房间写作业。
但直到吴辛回家后林启天还没有回来,吴辛问她,“你弟呢?”
林只雀摇头,吴辛很生气,但也知道这不能怪林只雀,只好瞪了她一眼,说,“还愣着干什么!和我出去找你弟啊!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结果两人才出门就遇上了林启天。
吴辛气极,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家?上哪儿野去了?!而且你没手机啊!不回家不知道发个消息?”
林启天不耐烦,“好了,好了,知道了,要说多少遍啊,我又不是还小,烦死了!”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为你好你还不耐烦了!”
林启天回到家饭也没吃直接回了房间,任凭吴辛在外面怎么叫喊都没用。吴辛无奈,只得吩咐林只雀给他留饭。
第二天吴辛有假休,但一早上就出门了,林启天敲林只雀的房门。
其实林只雀从昨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股子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林启天把一千块钱和被摔碎的手机递给了林只雀,解释说,“对不起姐,元旦晚会那天晚上我因为拍了我们班长的丑照,他和我抢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手机从窗台扔下去了。我给他说了这手机是你新买的,他凑了一千块钱。”
林只雀感觉脑袋嗡嗡地响……她想起徐英的话,她想,如果自己好好地把这个手机放在身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可是她没办法责怪谁,要怪也只能是怪她自己。
林只雀接过了那一千块钱和屏幕碎裂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反身进了房间。
她机械性地握着笔,写出来的字却感觉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最终,林只雀扔了笔,决定去找徐英。
才刚刚出门,就在楼道口撞上了回来的吴辛,见时间还早,吴辛狐疑,“你干什么去?”
林只雀一般都是下午五点才会出发去学校,而现在才中午十二点,确实很早。
她给自己找借口,“之前在另一个区汉堡店工作的店长找我,可能是想问我寒假的事吧。”
吴辛将信将疑地给她让开过道。
踩着布满灰尘的楼道下楼时,林只雀想,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会这样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林只雀之所以说是另一个区的,就是因为她刚开始打假期工的汉堡店离家近,她怕自己回去晚了吴辛不满。
可是她没想到,她才刚走,就有人去找吴辛,准确来说,是找林启天,但林启天带着小汪出门了,对方就只好和吴辛交涉。
那人就是林启天口中将她的手机摔坏的班长,他和自己的母亲一起找过来,因为他回家查了,那手机不止一千块,赔偿的钱不够,所以过来送钱,顺便想亲自给林只雀道歉。
吴辛知道了前因后果,有时候天意如此,徐英补课的地方正好就在她换了一个区的汉堡店楼层的五楼。
林只雀才刚刚在路口遇到下午一点去补课的徐英,吴辛后脚就追了过来。
其实那天下午发生的具体事情林只雀有时候在脑海里面回想细枝末节,但却总是很模糊,她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如果人遭遇到了无法承受的伤害,那么大脑会自动将这段记忆淡化。
她只记得,她还没来得及对徐英解释前因后果,只是才刚刚把一千块钱从口袋里面拿出来,就被吴辛劈手夺了过去。
吴辛说什么来着?
骂她白眼狼,骂徐英骗林只雀的钱……
周围有好多人,还有徐英补课班的同学,她看见徐英看自己的目光失望又难过。
好难过啊……
南崎冬日的雪铺陈在地上,化了许多,剩余的一部分被过往的路人踩得泛灰,再也不复清冽。
林只雀知道,以后,她和徐英再也不复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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