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人身姿颀长,将光线遮去了大半。二人又贴得极近,匆匆抬眸间,她不曾看清他的面庞,唯有他流畅而利落的下颚线映入眼帘,似是用最细腻的笔触勾勒而出,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些许阳光倾洒而下,将那一抹弧线晕染出一层柔和而迷人的光晕,宛若神祇不慎遗落人间的一抹绝美轮廓,透着一股清冷又俊逸的气质。
那样好看的轮廓,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来不及细想,侍卫的声音便混杂着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快!在那边!”
双腿软得不行,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千提两眼一闭,小命要紧,如今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索性将腰间丝带一扯。红色婚服自肩头滑落至脚边,又被她抱在怀中,徒留一袭单薄的白色里衣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腰身。
手腕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她踮起脚尖,吻上了少年的唇。
千提在姜国时,除却豢养面首这一喜好外,尤其爱看话本子。她依稀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桥段。写的是佳人逃跑时,与风流公子一吻定情,追兵看见这般旖旎风光,以为有人在暗处苟且,不好意思细查,只能为避嫌离开。
她虽不知这招是否真的有效,但眼下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追兵走了最好,若是被人逮住抓了回去,临死前能吻个清俊美人,倒也不算太亏。
双眼紧闭间,少女纤长的睫毛因恐惧微微颤动,柔软的唇瓣带着羞怯与急切,轻轻贴在他的唇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滚烫。
幼时她曾无意中撞见皇姐与驸马这般,那时她还小,追着询问。皇姐红这脸,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千提还小,这些事长大了就懂了。”
她不死心,缠着身边人问了个遍,得到的都是这般答复。可转眼间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还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答案,只能生疏地依着话本子上写的,将唇贴向他的唇。
少年似乎不曾料到她会是这般举动,先是一愣,身子瞬间僵住,手中原本下意识想要推开的动作,却在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后缓缓停住。
追兵行至拐角处,显然不曾料到眼前会是这般场面,纷纷顿住了脚步。
“国……”
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剩下一个字在喉咙里打转,愣是没一个人敢说出口。
封易初眉头紧蹙,一手环在千提腰际,将她往怀里搂紧些,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后背,宽大的衣袖将千提只着里衣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清冷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仿若冬日凛冽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意。
千提不曾察觉到这般异样,只知侍卫停在自己身后,虽不上前抓人,却也不曾离去。
她以为是自己装得不够像,又往封易初怀里缩了缩,小舌生疏地从口中钻出,轻轻舔舐他的唇瓣,勾着他脖颈的手因紧张而微微收紧。
身后侍卫逃也般地撤离,却不是不好意思撞破别人的好事而离开,而是因为她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师本人。
千提听脚步声渐远,心中暗叹一声“话本诚不欺我,这招当真有用”,睁开双眸的瞬间,目光直直撞进身上那人如寒夜星辰般清冷的眸子。
深邃幽黑,仿佛藏着无尽冰雪,只需轻轻一望,便能让人感受到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微微泛红的眼角隐隐燃着些许薄怒,犹如静谧夜空下乍起的暗火。浅浅怒意之下,又好似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眼底悄悄蔓延,不知是喜悦还是思念,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眼波流转间,这抹情愫如同破冰而出的春芽,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藏在眼底最深处,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痕迹,让他原本清冷如霜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缱绻意味。
这双眼睛,她是见过的。
在三年前。
彼时她曾扮作商客来京都游玩。正是八月,秋风裹挟着桂香拂过街巷,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缀满了枝桠。
桂花树下,少年于街头卜卦,一袭月白色长袍在风中轻轻飘动,年纪虽不大,却已有遗世独立的风姿。
似有一层薄薄的清冷雾气弥漫在他周身弥漫,将他与这熙熙攘攘的尘世隔绝开来,让人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轻易靠近亵渎。
千提自小被人惯着长大,见过不少美人,宫中豢养的面首也不少,但这样如谪仙般的人物,她却是头一回见。
皇姐曾教她,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路遇美男,收入囊中便是。也莫要觉得有什么负担,这世间薄情男子无数,她们又没行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想给天下美人一个家。
所以待千提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算姻缘吗?我与你的姻缘。”
少年闻声抬眸,眼中透着疏离淡漠,仿若俯瞰众生的神祇:“不算。”
后来千提才知道,眼前卜卦的少年不是什么寻常江湖术士,而是当朝丞相嫡子,封易初。
她跟在他身边死缠烂打地纠缠一月有余,他都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千提才彻底放弃了要将他收作面首的想法。
恰逢姜国内乱,她索性收拾行囊连夜离开。只是后来三年里,每每看到有人在街头卜卦,想起那日风姿绰绰的少年,她心中总觉着有些遗憾。
如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与三年前那双相似得很,却又比三年前多了几分她说不清的意味。
她的唇自他的唇上撤离。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千提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心虚地从他怀中抽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便要转身离去,只盼着这匆匆一瞥,他千万别将自己认出。
“孟、千、提——”
可他终是唤出了她的名字,声音里似乎蕴含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公主殿下三年前不辞而别,如今竟连个解释都没有吗?”
他刻意将“公主殿下”四个字咬得重了些,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愠怒。
孟千提抬起的脚停在半空,好半天才落下。身子僵硬地扭转过来。
秋风裹携着落叶于身侧飞舞,少年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于风中挺立,仿若误入凡尘的仙子。墨发随风轻扬,几缕发丝划过他白皙而轮廓分明的面庞,如霜雪般清冷而深邃的双眸将她紧锁其中。
眼眸之下,方才还被她舔舐过的唇瓣此刻泛着些许莹润的水光,于清冷中添上几分俗世的诱人气息。
“阿初……”千提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心虚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目光落在他沾满尘埃还破了个大口子的衣服上时,动作一滞。
国师成婚,府中宾客众多,他能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曾意外的。
她方才着一袭嫁衣撞进他怀中,他能猜出她的身份,她也是不意外的。
刚入京都时,她便听说如今的丞相是位女子,当年的丞相府没落、他不再是丞相之子,衣着配饰比不得当初,这点她也是想过的。
可她着实不曾想到,丞相府没落后,他竟穷困潦倒到了如此境地,衣裳破成这样了也舍不得丢,还穿成这样来赴宴。
心中涌起的疼惜盖过了原先的愧疚,这般疼惜中却又带着丝丝庆幸。
庆幸他终染世俗,为柴米油盐所迫,再不是往日她攀不可攀的姿态。
心底涌起一抹希望,她上前几步,攥住他的衣袖,手掌被擦破了皮,还带着丝丝血迹:
“带我逃婚,我予你荣华富贵、半生无忧。”
封易初闻声一滞,深藏眼底的愠怒被错愕取代,万般质问的措辞都被她一句话堵在了喉口。
当年她一句话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以为她出事,寻了她整整三年。直到上个月偶然瞧见了和亲公主的画像,才知她就是传闻中姜国刁蛮无礼、风流成性、连面首都养了二十余位的岁安公主。
若非如此,她又要瞒他到几时?
如今亲了他的人,还要逃他的婚?
他眼皮往下压了压,眼底愠怒更甚几分。还未说话,又听她道:
“我知道你们那套,‘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是吧?你带我回去,我让父皇给你封个官当当,如何?”
穷且益坚?
封易初挑了挑眉,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衣服上。
今日一大早便有人通报,说有处炼火药的坊子似乎不大稳定。他恐弄脏婚服,便换了身常服。才过去没多久,那坊子果然炸了,幸而及时将人疏散,才没造成伤亡。
爆炸扬起的灰尘沾了满身,方回到府中,又听下人通报,国公醉酒误入新房,岁安公主不知所踪,赶忙封锁消息出来寻人,衣服不知在哪划破了也顾不上换,竟因此让她生了误会。
封易初敛了敛眉,对上她担惊受怕的眸子,鬼使神差地沉默了。
“不帮。”他的手自她手中抽离。
她欺他三年,就这般顺了她的意,未免太便宜她了。
怀中红色喜服掉落在脚边,千提眼中好不容易涌起的一抹希望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滴热泪涌出眼眶,她在原地怔了许久,却出奇地没有强求。
“也对……这种事情被抓住了可是死罪。你如今没了丞相府撑腰,我又怎能连累你……”她后退一步,微微福身,两手交叠于腰间朝他行了个礼:
“封公子大恩大德,千提没齿难忘,若有幸留得这条性命,他日定当衔草结环相报。”
声音很轻,没了往日的刁蛮。似在作临死前最后的告别。
从前她总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阿初”地叫着,如今这一声“封公子”竟叫得他有些不适应。
他唇角微动,还未说话,便见她起身离开,大红色的喜服被她丢在地上,身上素白色的里衣还染着不知谁的血。
“慢着。”他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悦:“你就这般出去?”
穿成这样,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是……”千提垂下头去,攥着衣角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喜服太过繁重,还容易被人发现,她如今……实在是跑不动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走两步,便被他打横抱起。
“阿初……”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却莫名将她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她下意识往他怀中缩了缩,引得他身子一怔。
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这般想,却不自觉地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宽大的衣袖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千提缩在他怀中,两眼透过他衣服的间隙往外瞧去,不知被他抱着行了多远,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这条路……好像是回婚房的?!
公主养面首只是单纯的颜控,小时候啥都不懂,看皇姐养面首,也跟着养了几个陪她玩,不通男女之事的,只不过外界对她有些非议。单纯颜控又爱看言情小说的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要有钱我也点男模[狗头],不止二十个那种[狗头][狗头][狗头],所以可以点个收藏助力我入v点男模吗[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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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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