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真心

第二十三章真心(修)

仓促一声门响,宁容从容淡然的皮便在院门合上的一瞬间裂开了道缝隙。

他浑身难受得厉害,下意识朝方汀岚站的方向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抖抖袖子跺跺脚,总觉得哪里都不舒坦,哪里都痒得慌,跟有小虫爬了他满身似的。心下又是一阵恶寒,只觉得身上起了一片疙瘩。

他扯掉面纱,三两步到窗前一把推开,驱散屋中的脂粉气,又侧耳听了片刻才略提高嗓音喊了一声:“方汀岚。”

声调平平,咬字却有些急。

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光,走得慢吞吞的,天色便显得有些阴沉。

方汀岚一直垂手立在门外,目光垂落似是落在门槛上,又似乎什么也没瞧。听见宁容喊他,他才抬起眼,唇畔微微勾出个惯常的笑来:“都随陛下走了,怕是要问上好一会儿呢。”

宁容扭头瞧了他一眼,谁同他说这个,暗影卫在不在他还听不出来么。

“你去我床底下瞧瞧,下头有东西,拿出来丢了。”说着,惯来八风不动的人露出些微嫌恶来,“屏息别闻,别拿手碰。”

“祖宗,不用手我用什么给你掏?”方汀岚言语含笑,似哄个孩子般,“拿手帕垫垫成不成?”

宁容站在窗前不肯挪步,又觉得自己这一身衣裳都染了脏,低头脱了外衫随手一丢挂在了窗沿,也不同他贫,只催促道:“快些。”

方汀岚见他急,垂了眼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床前蹲下来,那似有若无的香气陡然浓烈了许多。他探头扫过一眼,从床脚边捞出个小纸包来,小小的一颗还没个元宵大,到了鼻前味道却极刺鼻。

宁容见他一动不动只捏着东西打量,解到一半的中衣带子解不下去了。他四处一望,一把抓过外袍团了不偏不倚砸到方汀岚脚边。

“别琢磨了,不是好东西。丢院外去,你走时带走,沾水烧灰味道都大,直接找块地埋了,过个三五年也就干净了。”

方汀岚闻言,仔细端详片刻后用手帕将东西包了,眉峰微蹙,迟疑的问道:“这是……催情香?”

宁容脑袋探出窗外呼出口气:“嗯。去把手洗了,再从木柜里给我随便拿身衣裳。”

方汀岚一手拿香一手拎起宁容扔地上的衣裳,摇头笑道:“还真是伺候你来了。”

“是敲打我来了。”宁容又不是个傻的。皇帝明知道两人不对付,还专门留下方汀岚来宽慰,不是恶心人是什么。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个人都无法忍受枕边人红杏出墙,何况皇帝。面上发落不得,还不能暗地里出口恶气么。

“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方汀岚没有反驳,只意味不明的道了句。他拎着衣服搜罗半圈,实在找不到个宁容不嫌弃的地方,只好问他,“这衣裳你还要不要?”

宁容冻着脸,面色不大好看:“烧了。”又催促他,“磨蹭什么,这么大个人还没我两个小徒弟手脚利索。”

方汀岚定定看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点了下头:“行。利索。”

他手一卷将宁容的衣裳往香外一团团成了个紧实的球,再将球利落的往门外一丢,正正好投在了门脚旁,非常方便他出门时顺手带走。

这样丢完,他还扬了扬眉,笑意盈盈瞧向宁容:“这样可算麻利了?”

宁容眼看着方汀岚这一通收拾,微微歪了歪脑袋,衣裳也不解了。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汀岚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又或者说这个人心里头莫名不爽利,偏偏又死压着不肯叫他知道,但压着压着又不知道为什么压不住了,泄露出一丝缝来。

他回想了方才的对话,没琢磨出太多了,试探问道:“你以为我口无遮拦?”

方汀岚被宁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盯了半晌,堵心口的那口气逐渐七上八下起来,偏偏平日能说出朵花来的口舌不大听使唤,叫他半晌吐不出句缓和的话来。

从来都是他惹人恼了再赔罪哄人高兴,还是第一次他按不住不知从何而来却搅得他失了从容的心绪。知道宁容屋中常备清水,索性笑了笑,转身找了铜盆洗手。他不应声,由宁容应对去。

宁容的反问叫他愣了一瞬,手浸在尚凉的水里,心好像也被冻了个激灵,一时没回上话来。

宁容也不知道误会到了哪里去,面色冷漠,言语淡淡:“不是诓骗皇帝,信口脱身。我确实练功出了岔子。世人皆对此事在意看重,以为不能人道便算不得男人,认为雄风不倒便面添光彩,对男女情事热衷非常。我却不以为然,世间孽欲横生,脏得很。”

是,他不染风花雪月不沾泥垢埃尘,自然说得出这话,自然应该说这样的话。

这些凡俗埃尘本就不该沾了他的身,染上一点都是脏污。

心中这样点头赞同。看这人临风而立,风拂衣裳,好似不在人间,下一瞬便要飞远飘走了。

可心不知为何就这么渐渐渐渐沉了下去,方汀岚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问他,带着惯常的喜怒不定的话只说三分模样:“丽贵妃最擅挑动人心,你便一刻未被骗到?”

话出了口,他心中再如何也只得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从容不迫的将手抬起来,取了宁容挂在架子上的白巾一下一下擦着双手水珠。

可不论宁容回答有或者没有他想他都不见得会高兴。

宁容也不晓得瞧没瞧出来他用说假话的语气说着真心话,对于方汀岚假设的可能的嫌弃倒是溢于言表。他往后仰了仰头,困惑又茫然:“方汀岚,你是疯了傻了还是消遣我?我信她那些毫无根据的鬼话?”他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喜欢那样的,应该……动心?”

动心?

这人,连什么是连心动是什么都不明白呢。

方汀岚扭头走近他两步,像是想要看清楚些。风穿过门窗卷了一室凉意,幔帐衣衫随风而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怎就毫无根据,鬼话连篇?”他似随口一问般平淡。

宁容耐着性子,琢磨着也哄哄他。可脑中一回想了方才的场景,又觉得浑身难受起来,整间屋子连带他自己都脏得难以忍受,言语便冷淡下来:“只见我皮囊表象,满心利用算计,以下作手段来扼人咽喉。我只见她利欲熏心,未见她所谓一见之钟情。”

“小神仙……”方汀岚心里不舒服,又不想看他了,于是扭过头将白巾一丢,却又半晌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又说什么才好。

宁容等了半晌,又抖了抖袖子:“你直说便是。”

方汀岚手上凉,顺着经脉血液五脏六腑好像都跟着感受到一丝丝凉意,不多,却又隐隐约约散不去。他思来想去借了他的词:“你信一见钟情么?”

宁容以为他还在说丽贵妃,言词间便不大客气。

“一见钟情的真心?世人爱重皮囊表象,说得好听,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他忍了许久实在忍到了头,低头解开衣带,冷声道,“你纠结这些个做什么。不论是动心后动性,还是动性才动心,跟你我有半文钱关系。算贫道恳请方大人,先将我衣服取来,这一身叫我难受得紧。”

说着中衣已经被他甩出了门外,这一下仅单薄的里衣还早身上,风一吹紧紧贴着皮肉,显得他的身形格外单薄。

方汀岚闻声终于抬头望向他,心中一时酸涩。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拿衣裳。几步的距离,他打开柜子背对着宁容看着衣柜里齐整的衣裳。

他定定站了片刻。

宁容吹着冷风也想叹气:“方大人,我这柜子有何好看?随意拿一身便得了,还有得挑么?”

“自然要好好挑挑,好歹还有白灰青三色在,我得想想你穿哪个颜色最好看,我又想见见什么颜色的你。”方汀岚轻轻笑了一声,接口道。

方才大抵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扯什么真心不真心,说什么钟情爱欲,如宁容所言,这同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宁容是真的不以为意,真的觉得世间情衷爱欲脏得很。

方汀岚,你是被什么刺了痛脚,这才跳的比谁都高。真是,不知所谓!

他闭了闭眼,随手拿了一件衣裳给宁容搭在肩头。

宁容拢了衣裳,瞥了他一眼。方才的一寸不快好似只是错觉一般,方汀岚又恢复成了个无缝可钻的龟壳,神色如常,言笑晏晏。

方汀岚见人拢了衣裳面色还是臭的,便神情自若的调笑:“我可只这么伺候过陛下。近些年生疏了,国师大人可莫要告我一状。”

“我身上脏得很,自己去拿衣裳岂不是要祸害了一柜子。帮忙拿个东西磨磨蹭蹭三催四请便罢了,还来冤枉我?”宁容觉得方汀岚不可理喻。

莫名不高兴,莫名发脾气,还不肯老老实实说出来,非得装成个没事人。

“你嫌自己脏,倒不嫌我不干净。”话赶话到了这儿,方汀岚恍然一瞬,竟有些分不清这话他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又想得个什么答案。

宁容有些不耐烦似的,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洗了手?”

只这一句普通极了的话,竟是云销雨霁了,好像他方汀岚要的就是宁容这么一句回答般。

约摸也是做了病了。

方汀岚按了按胸口,又没探出什么毛病来。

外头爬的慢吞吞的乌云总算飘远了,露出一角明媚阳光来。

人一得意难免忘形,即便是方汀岚也难以逃过,他不由笑道:“丽贵妃一点香你又是透气又是换衣,我这半日可没换衣裳,你倒也是敢叫我帮忙。”

话音方落,宁容的脸冻硬了。

他闭了闭眼,牙关紧咬,从牙齿缝里蹦出三个字来:“方汀岚!”

方汀岚猛一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抬腿便跳了窗,躲过宁容打来的一掌,求饶道:“不是,我没故意恶心你。诶!别打别打!衣裳要掉了!我给你烧水去!大人!国师大人!止音!别打了!”

那么一点散不去的怅然若失在一顿追打下一点点隐去。那些想不通的说不出的看不清的也跟着隐没了。

宁容窝在木桶里狠狠的刷了自己一通。这下好了,哄好方汀岚他却要上火了。

动心这事他或许当真不明白。但真心……他又不是冰做的木雕的没心的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总能看出几分的。

方汀岚凑凑活活勉勉强强,算不上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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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天下第一
连载中画染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