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苦厄(十)
宁容略微蜷了身体，想压下涌上来的血腥气。
奈何越是压制越是翻涌，他先是闷闷的咳嗽了几声，没压住便捂着嘴唇压下去，闷在胸腔里的咳嗽声便显得撕心裂肺起来。
“宁容！”方汀岚一下变了脸色，扶住身侧人的肩膀便要去探他的脉。
只是堪堪握住对方的手腕便被躲了过去。
宁容摆摆手，一边尽力咽下喉中腥气一边推来方汀岚，原本冷清清的嗓音哑得厉害，有些接不上气力：“离我远些，小心吐你身上了。”
这么说着，他抹了下嘴唇，颇有些嫌弃的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嘟嘟囔囔的：“脏死了。”
呕血这样的事情本身在他那里好像还没有被弄脏的衣衫手套让他苦恼。
方汀岚气又气不成，哭又哭不得，只好沉着张脸撕了一截里衣的下摆拉过他的手给他擦血。
天丝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抹便干净得同新的一般。
宁容这次没有拒绝，他看了方汀岚片刻后神色淡淡的挪开眼，张口道：“方汀岚，嘴里黏糊得难受。”
说不出来是示弱还是妥协，他竟能那么一张霜雪似的脸说出那么柔软的话。
方汀岚沉下的脸黑不下去了，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拿水漱漱可行？”
“嗯。”宁容点了下头，有些乖。
方汀岚放下他的手给他拿水。
宁容收回的手交握放在膝头，目光跟着方汀岚的身影，又在人回身时收回了目光。
水装在石头容器里，洗干净的树叶子当杯子来用。宁容来回漱了好几遍，吐出来的水依旧带着浅浅的血色。
木碗和筷子方才被匆匆放在地上，再端起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方汀岚说什么也要再拿去热热。宁容只好捧着水囊慢吞吞喝汤。
之后方汀岚没再问过他什么，宁容也没提起。
其实不是不能说，只是宁容不知道该怎么说。
五脏六腑乃至于脉络骨骼都还在隐隐的刺痛，当他放缓呼吸放空思绪的时候能稍微好一些，但只要他提气或者动心凝神便会反复。
特别，是在面对方汀岚的时候。
每一次，他每一次内力失控这个人都在面前。
夜色阑珊，宁容睡不着也无法打坐，索性站起身走到洞口探头朝外望。
迷雾深深，行尸走肉们此刻精力最为旺盛。宁容看不太清，更多借助听觉去探。近处的那些闻着血肉味道拖着残躯吭哧吭哧往上爬，又因缺少智慧且无灵活躯体死活爬不上一点吵吵闹闹的。也有远处安安静静自己游荡不休，无处可去又无处安宁的。
那些，那些人，那些躯壳里的魂灵可有轮回，还是说被所谓的不死仙丹困在早已死去的身体里，不得超生不得解脱。
他们之所以起尸，一是因为此地阴气太重又无足够阳气平衡，二是因为生前服用的古怪的丹药。
宁容蹲下身，对着下头吭哧吭哧的攀登者们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
后头冷不丁冒出个人。
宁容动也不动，回答道：“在想何谓不死丹，能不能把他们一把火烧了。”
尘归尘，土归土。
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永久的徘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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