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向岛一如往常的在机房里泡着,跟团队商量电影的配乐,配乐方案几次商定,几次推翻,始终达不到向岛的预期。临近黄昏,向岛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让伙伴们先下班了。向岛继续在乐海里浮沉,魏同路过剪辑室,透过玻璃看到向岛带着耳麦,哈欠连天,眼窝深陷,黑眼圈布满眼周,活脱脱一个僵尸模样。

魏同无奈地看着向岛,推开门,悄悄地走到向岛身后,将向岛的耳机摘下,“嗯?谁?”向岛转过头定睛一看,“哦,同哥,你还没走吗?”“马上,你呢?还不走?”魏同问道。“我再等会儿。”向岛微笑说道。“看你这架势就没准备走吧。”魏同指着旁边的睡袋,军用床说道。“我只是在努力工作。”

“你看看你的状态像是工作的样子吗?饭不吃,觉不睡的。”魏同拉了把椅子坐在向岛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向岛放下手头的工作,仰面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哥看见你这样,哥心里也不好受,团队的人也都很担心你。”魏同说。“哥,除了电影,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我一闭上眼,脑子中全都是我妈的样子,我觉得她一定在埋怨我,我真该死,对吧。”向岛悲痛地望着前方。

“阿姨是突然去世,这与你无关,你可以怀念她,但不要用她的死来折磨自己。”魏同说。“小时候我爸妈吵架,我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尽管理智告诉我,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他们无能,我又有什么错,可是每当他们吵架的时候,我还是会害怕,还是会陷入到自我责备的思维模式里,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向岛说完后,深深地闭上了眼。

魏同站起来,俯身抱了抱向岛说:“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斯人已逝,可是活着的人仍然要好好活着。”

在挪威签证下来的那一天,电影的后期制作基本完成。去挪威留学的想法,向岛在决定当导演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再加上资金不够,就一直没有实现。在电影彻底完工后,向岛就要踏上留学之旅了。在出国之前,向岛要处理一个遗留问题—大福的“抚养权”。

向岛在几经纠结后,终于拨通了李相楠的电话,“喂,我是向岛。”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刻应声,“喂?”向岛再次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向岛。”李相楠说。“哦,你在海城吗?”向岛盘腿坐在椅子上问道。“不在,在外地拍戏。”“哦,刚开机吗?”“没有,这个月月底杀青。”“哦,那大福呢?它在海城吗?在王宣家?”向岛问。“我带着呢,它跟我一起在外地。”李相楠看着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大福说道。“是吗,那等你杀青回来再说吧。”

“我杀青后就进下一个组了,估计不回海城。你有什么事吗?”李相楠起床拉开窗帘,看着月色说道。“这样啊,我是想说,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接一下大福。”向岛转着笔说道。“什么意思?”李相楠微微皱起眉头说。“额…就…字面意思。”“你家不是不方便养吗?”“哦,之前是利嘉她猫毛过敏,所以不方便。”

“现在她不过敏了?”“不是,她考上研了,不在这儿住了。”向岛说完后,电话那头又没有了声音。向岛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纠结自己要不要催一下,李相楠开口道,“我今天有点累,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吧。”“之后是多久?”“我这边结束后会去找你。”李相楠怕向岛追问,说完便立刻挂了电话。

李相楠此时既想见向岛,又怕见到向岛,他怕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都没了。李相楠挂断电话后,睡意全无,他打开窗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靠在墙上,吞云吐雾起来。

向岛其实还想嘱咐他好好休息来着,也没能说出口,便叹了口气,重新戴上眼镜,继续写自己的新专题—性自由与爱无能。

刘利嘉最近真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三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欣赏刘利嘉的录取通知书。“开心吗?”林眉眉微笑地看着刘利嘉说道。“嗯,没想到我真有这么一天。”刘利嘉说。“你没想到,我可想到了,我跟向岛一直觉得你可以。”林眉眉说。向岛闻言点了点头。“祝福你。”向岛说。“谢谢你们呀,我的好姐姐们~”刘利嘉左拥右抱道。

“你告诉你爸妈了吗?他们应该很为你开心吧。”林眉眉说。“嗯,说了,他们也恭喜我来着,嘿嘿。”刘利嘉傻笑道。“感觉你家庭应该挺幸福的,从你的状态来看。”林眉眉说。“那确实,我爸妈跟我就像朋友一样,我们无话不谈。”刘利嘉骄傲道。

“我也感觉到了,从与家里人打电话时的态度可以看出来。我是沉默应付,眉眉是气愤吵架,眉眉的父母控制欲强,尽管眉眉如今在她的专业上已经学有所成,但是她的父母仍然想要控制她的人生。而我…我的父母在没有爱情的前提下,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智慧。”向岛平静地说道。

“哎呀,真是应了那句话,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啊。”林眉眉感慨道。“可是,你们依然长成了你们想要的样子,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牛的事情了。”刘利嘉开口道。“呵~这话真中听,要不咱三个怎么是朋友呢。”林眉眉双手交叉叠在脑后,靠在沙发上说道。

原生家庭带给人的痛大概就是,无论你今后长成了多么了不起的大人,当你在置入相似的场景时,依然会担惊受怕,小时候那个害怕恐惧的你永远被留在了原地,像无助的羊羔一样,无路可逃,无处可去。

李相楠在新剧杀青后如约联系了向岛,约在李相楠家附近的咖啡馆见面。“好久不见,你瘦了很多。”李相楠先开口道。向岛看着李相楠点点头,没有说话。“给你点了拿铁,他们家最拿手的。”李相楠说。“谢谢。大福跟你一起回来了吗?”向岛问。“你除了大福之外,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李相楠翘起二郎腿,似有不悦。

“说什么。”向岛在脑海里,快速地回忆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过往,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除了大福之外,并没有别的问题。“应该没别的。”向岛说。“呵,你倒是洒脱。”李相楠见向岛没反应,便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想,你应该一开始就没打算长久地跟我在一起,对吧。”向岛微挑眉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这说明,你就是个…感情骗子。”李相楠的话中带着指责的意味。“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向岛有些生气,略微提高声量说道。“我想知道原因,我们分手的原因。”李相楠说。“…我太累了,有些负担不起。”向岛说。“你有难过过吗?”李相楠问。“我无暇顾及。”向岛诚恳道。

“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过狠心了吗?”李相楠眼睛有些湿润,他深深地看向向岛,试图从向岛的眼睛中找出一些悲伤的成分,但是失败了。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委屈。他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不过把他当成一个过客。

猫的事情最终没有谈妥,李相楠不愿意把大福给向岛,只是答应说,以后向岛想看它随时来看。李相楠走时看了一眼向岛跟前的拿铁,一口未动,“为什么不喝?”李相楠问。“我不喜欢喝咖啡。”向岛说。“是吗,你甚至连这个也没有告诉过我。”

向岛在出发去挪威之前,回了一趟老家,家中现在就剩下父亲一人,“爸。”向岛放下给父亲带的点心盒子。“哦,回来了。”向志强从摇椅上起身说道。“你是有事?”向志强问。“没有,我过几天要去国外一趟。”“去工作?”“差不多吧。”“哦。”简短的对话之后,父女俩相对无言。

向岛看着父亲日益增长的白发,她记得父亲是一个精气神很足的人,以前父亲常常骂她萎靡不振,像个废物。在母亲走后,父亲越来越老了,精神也老了。“你吃饭了吗?”向岛问。“随便吃了点,你妈走后,我很少吃到像样的饭了。”向志强说。“你也该自己学着做饭了。我妈也不是天生就要给你做饭的。”向岛说。

向志强停顿了一会儿说:“阳阳,我扪心自问,从你生下来到现在,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让你吃饱穿暖,还供你读书,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怨气!”向岛看着向志强捶胸顿足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哀和无助,“是吗,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的,是我自己自讨苦吃了。”

向岛回到海城后,收拾了一下行李,她在叠自己的衣服时发现,有些没穿过的衣服,也都被剪了吊牌和衣服后面的标,向岛意识到是李相楠做的,她坐在床上,心中一时不是滋味,这种细致的事情,从前只有母亲替自己做过。音响里的音乐流出来,“简单来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爱不爱你…多爱你…诸如此类的…这些话…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向岛把这次电影给的片酬,除了寄给父亲一部分,剩下的当做了留学的资金。向岛发现并不是所有痛苦都会随着时间日渐消逝,因为对电影的责任和热爱,她支撑到今天,她想逃离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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