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悬空

何舒涵坐在副驾驶,边上的男人偶尔没话找话。

“这么赶,有急事?”

何舒涵答:“嗯,赶车,晚了赶不上了。”

“我们这儿啊,天就是这样多变,我有几年没回来了,都有点不适应。”

雨很大,男人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过来。

何舒涵侧过脸,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驼峰鼻右侧一颗小痣。

很眼熟。

“你是本地人啊?看不出诶,一点口音也没有。”她试探。

“是啊,我小时候在这里农村长大的,后来……去城里打工,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他神态自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诶,这雨又大了,我得专心开车了。来粒口香糖?”他单手开盖倒出两粒往嘴里一扔,瓶子递给何舒涵。

“谢谢。”何舒涵拿了一颗,但不知是出于什么直觉,她做了一个放进嘴里嚼的动作,糖却捂在掌心没有吃。

“我……我也来几颗。”吴春芳说,大概是想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放松一下。

她很紧张,一直看着窗外的雨。雨大,天黑如墨斗,什么也看不见,她却一直看,仿佛能从那缥缈的黑色里看出些什么。

“只管拿。”男人说着,调整一下坐姿,右手往后递糖罐子。很常见的口香糖,超市收银台十几块钱一盒。

车内陷入安静,只有喧闹的雨刮器和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

路修得不平整,颠簸中,何舒涵看到后视镜上好像挂着一张嵌着一张合照的工作牌。

照片很旧,因为褪色和摇晃,她只隐约看到似乎是一家子的合照。

她略略松了一口气。有家有室的人一般总让人安心些,何况看上去是很幸福和睦的一家子。

大概车主对自己的车技很自信,雨这么大,车速一直不减。山里路险,时不时还要急转弯,何舒涵几次想提醒都硬生生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坐在一辆黑车上,她还真不敢随便指手画脚。

车猛地晃了晃。

没有轧着石头,凭空扭了扭,何舒涵一下从半困半醒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怎么了?”她问。

没有人回答。

她往后看,吴春芳睡着了,歪在座位上。

“打滑了吗?”她紧张地问男人。

男人突然扭过脸看她,手虚搭在方向盘上。

那个眼神……像不太清醒。

不对!

她心脏狂跳:

“大哥!你……你怎么了!快……快停车!”

“你没吃?”男人幽幽地说,嗓音沙哑,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你快停车!”何舒涵想去控制方向盘。

“那可能会有点疼了。”

车子猛地加速,何舒涵狠狠摔回靠背。

“你疯了!快停下!快……快停下啊!”她去拽男人的胳膊,“我们会死的!”

男人闭上了眼。

“我不想活了。抱歉。”

我想啊!操!何舒涵想。心脏跳得像是要飞出胸腔。

车子以令人惊恐的速度飞速行驶在湿滑的山路上,前面就是只用一根栏杆围挡的悬崖。

“快停下!”

“停下啊!!”

砰!

车子撞开早就年久失修的护栏。

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

太突然了!

悬空的瞬间,她居然没有回忆自己短暂的人生,而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眉眼、鼻峰和眼前的男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不久前魏黎和苏西琴婚礼上见过的侧脸!

是魏炎!那张照片,应该是他小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她只想活下来。

悬空的几秒似乎很漫长,四周是看不清的雨幕。沙石滚落,电闪雷鸣,掩盖了车子滚落山崖的巨响。

***

恩青云踩着细脚高跟穿过车站人山人海。她平时从来都是坐飞机,百万以上豪车接送,穷乡僻壤没有那玩意儿,她只好勉强感受一下平民的交通工具。

手机铃响到第三下她强迫症地接起,私人号码,通讯录里很干净,只能是她的私人医生。

“我在车站。”

“一个人?”那边似乎很不放心,“火车站人很多,你能接受吗?药有没有吃?”

“吃了,”她撒谎,其实根本没带,走得匆忙,没顾上,小坤包里连手机都放不下,“我马上上车。”

挂了电话,她后知后觉地觉得胸闷得厉害,四下的人都有了重影,握着车票的手有点僵硬,冷汗已经把精心打理的卷发沾湿在额头上。

抑郁症躯体化的表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需要帮忙吗?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一个好心的大叔上前要扶她。

她突然瞪大眼睛惊恐地后退:“不……不要!”鞋跟一扭滑倒在肮脏的车站地面,怎么也站不起来,眼前一片雪花。

“快打120!这儿有人晕倒了!”

……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经常做这个梦。

梦里她是个称职的母亲,事业小有成就,儿女双全、家庭美满,每年过年一家人都出去旅游度假,女儿天真可爱,喜欢缠着她撒娇;儿子有点小叛逆,但成绩不错。每次出门她和女儿背着小包,儿子一脸哀怨拖着大箱子跟着。

但有一次她在人山人海的车站迷了路,手机没电,怎么也找不到恩宁和恩希。

他们都抛弃了她。

“恩宁……”她在梦中呼唤出声。

“醒了醒了。”

“恩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嗓音很尖、很吵,“恩宁是你儿子吗?我给他打电话哈,你这个需要家属陪护。”

恩青云睁开眼,有点失焦。目之所及是一片不太干净的白色天花板,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刺激这她的鼻腔,隐约可闻远处小孩的哭闹声。

旁边的应该是护士,真吵,还是私人医生好。但她没有让护士打电话给别人,而是微微点头。

“喂!”电话也是三声后接通,她心里小小窃喜,一种从噩梦中脱困,脚踩着实地的感觉。

自己真可耻,最后那面明明是要断了关系的意思。

“你妈妈晕倒了!对,在市区第一人民医院,嗯……赶紧过来。”

“估计他坐最早的班车晚上能到,放心吧。水给你挂上了,有事儿按铃儿!”护士转身忙去了。

恩宁赶过来,陪她吊水住了两天院,第三天恩青云状态稍好,说要回去。

“票订好了,我陪你过去再回来。”恩宁打开饭盒,两荤两素一碗蛋花汤,还冒着热气,“借楼下家属厨房做的,你凑合吃。”

“不和我一起出国吗?我给你看了最好的学校。”这样的日子她眼红了那么久,如今居然真的实现,她就像得了糖果的小孩,不愿撒手。

恩宁沉默。她也不再说了。

“我要回去念完高中,考A大,或者梁城大学,”沉默片刻,他说,“找一份或许普通的工作,幸运的话和相爱的人度过余生。我会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回国,可以联系我。”

言下之意,再多,没有了,也不能了。

恩青云低头吃饭。

恩宁走出病房,翻出手机,还是没有回消息,也没有回电话。他心里慌起来。

可能……手机坏了?

次日早上,他送到机场,行李过了安检,等着检票。

8:00,何舒涵一般下楼晨跑完回宿舍吃早饭,可能听一会广播或者英文播客。天气预报今天山桐市有大雨预警,她大概不会出门。

最近通话二十四个未接通电话。他看着心烦。点开微信,他突然特别想看看她的样子,或许……能通呢。

他拨了个视频过去。

依然是盲音,当他以为又不会通时,视频那边

突然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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