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妃?赶紧的!

时值唐德宗建中四年。

东宫,少阳院。

空气中潮湿的土腥气味儿尚未消散干净。

昨夜疾风骤雨袭来,打得长安城猝不及防,一夜之间叶落花残,饶是今日骄阳复又高挂,残暑却已消弭得干干净净。

萧攸然是被冷水泼醒的。

鸩酒发作时五脏六腑的烧灼感缓和了不少。

“大胆裴氏!竟敢谋害皇嗣!孤这就废了你太子妃之位!”

一声男子怒喝炸在耳边!

萧攸然闻言愣愣地望向说话男子。

一身黄袍,英气雄发,剑眉入鬓,不是太子李诵她的枕边人又能是谁?

可他眼歪嘴斜瘫痪在床多年,莫非真的是以她为祭,向上苍祈福,换得大唐太子李诵双腿能够直立行走了吗?

不,不对。

若是如此,她在冷宫被王美人强行灌下一碗鸩酒已肠穿肚烂,此刻又怎会活生生出现在东宫?

萧攸然环顾四周,身后跪着一胖一瘦两位侍女,已然哭成了泪人,八尺象牙床上躺着一宫装美人,脸色苍白,眉心紧蹙,看向萧攸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

她这是……重生了?

见萧攸然眼神空洞,一副三魂失了六魄的呆愣模样,宫装美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爱妃多年无所出,孤仍厚爱有加,怎料枕边人竟毒如蛇蝎,你见识达再度有孕在身,心怀愤恨,竟将她推落长亭,当真可恶至极!所幸王美人及腹中胎儿无恙,爱妃自请下堂,也算全了你世家体面。”

萧攸然闻言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今夕是何年。

原来是回到了建中四年十月初二。

兄长与神策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李诵要改立太子妃的十月初二。

距离泾原兵变血洗长安还有七天。

“本宫乃兰陵萧氏嫡女,当朝太子妃,尊荣无极,为何要跟一个小小的美人过不去?”

李诵心虚道:“爱妃多年无所出,按照民间的说法,已是犯了七出之条,休妻名正言顺。”

萧攸然闻言愕然:“成婚五载,殿下从不曾与攸然同房,教攸然如何生子?本宫担心她再度诞下麟儿,影响自己的地位一说,更是可笑至极,若真是如此,本宫又怎会放任她的儿子李纯无病无灾活到四岁?”

提起李纯,床上的病美人眼中尽是得意和自豪之色。

她所生李纯,是李诵的长子。

三岁读诗,四岁便出口成章,远在才学之上更得天独厚的,是李纯的样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德宗更为宠爱的并非太子李诵,却是侄子过继为儿子的舒王李谊。

此次统领神策军前去纾难襄阳本是十拿九稳,故而派遣舒王李谊前去,德宗本意希望舒王军功在身,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神策军全军覆没,舒王下落不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稳。

若真有一日李诵太子之位被废,李纯的地位决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不仅如此,就连那个位子,说不定还能争上一争。

届时母凭子贵,成为大唐最尊贵的女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王美人终于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萧攸然失去兴趣,悠悠阖上了双眸养神。

建中四年的十月比往年秋天都要更冷上三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重来一世,萧攸然依然这么觉得,今年天冷得出奇。

被冷水浇透了的身子不停颤抖,萧攸然能够感受到寒意顺着冷冰冰的地板沁入双腿,缓缓往上侵蚀身体溃不成军的热气。

饶是如此,她仍挺直了脊骨,只是眼中寒意渗人。

“前脚我兄长同神策军战死襄阳,后脚王美人便约我长亭赴会栽赃陷害,你欺世家凋敝,人才零落,打个瞌睡她便为你送上枕头,真是好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男盗女娼,倒也相配。”

李诵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道:“孤本想与你好聚好散,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说罢,抬脚便向萧攸然心口踹去,身后胖侍女眼疾手快飞身挡在萧攸然身前。

李诵一脚狠狠踹在金盏心窝处。

“金盏!————”

只见金盏一口鲜血喷出,强撑一口气扭过头去,见萧攸然安然无恙,心下一松软软倒在萧攸然怀里,一动不动了。

萧攸然恨得几乎双眼泣血,深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强忍下怒意。

她俯身探过鼻息这才安心。

金盏只是惊厥晕倒而已,并没伤及心脉。

银台紧抱着金盏,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落下,她死死咬紧双唇,不让一丝啜泣声溢出喉间。

萧攸然双眸寒意森然。

“殿下莫要欺人太甚。当初是你向天盟誓此生非我萧攸然不娶,是你口口声声说你李诵并非以皇子的身份向兰陵萧氏求娶,而是少年慕少艾,这才不过短短五年,就作不得数了?你究竟是爱慕我萧攸然,还是爱迎娶兰陵萧氏嫡女的泼天好处?”

“兄长战死,殿下以为兰陵萧氏失了依仗,便想将这脏水泼到萧氏头上,废了本宫改立你的心上人,对吗?”

“……”李诵无言以对。

他早该想到的,兰陵萧氏齐梁房阖族上下唯一的女郎岂会是草包?

当初他便有此怀疑,故而萧攸然嫁入东宫后,他曾多番试探,问她二三事,她的回答却不着四六。

万万没想到记忆中一脸娇憨言之无物的少女,心思竟然这么深。

王美人适时转醒,双眼盈满泪花,掀开被子直直给萧攸然跪下。

“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一人之错。”王美人瞪大了双眼,哭得极可怜极委屈,“殿下,没想到您为了补偿妾身不能与您并肩的遗憾,竟真的从未与娘娘……识达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厚爱……妾身不配……”

李诵心疼地给王美人抱到象牙床上,细心掖好被角:“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养身子,孤还等着你再生一个像纯儿般冰雪聪明的孩儿。”

说罢,扭头对萧攸然冷言冷语道:“你害识达跌落长亭,所幸腹中龙子安然无恙,否则哪有你安然无恙此刻说话的份儿?”

这就是她痴痴爱了一生的心上人。

上一世,自己苦苦哀求无果,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是大伯父心疼她,答应以诸多条件交换,这场风波才过去。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贪嗔爱恨都如过眼云烟。

这一世她不愿逆来顺受,只想在即将到来的泾原兵变中护好亲眷。

事已至此,萧攸然对他再无任何幻想,只想赶紧离开这令人作呕的皇宫。

她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

“要本宫为你的青梅竹马挪位子,也不是不可。只是王美人她出身低微,与你并无臂助,你要立她为太子妃,如何服众?”

萧攸然说得情真意切倒让李诵有片刻恍惚,仿佛此刻她只是一心为自己考虑的门下谋士。

“琅琊王氏的旁支会成为她的亲族。”

“旧时王谢堂前燕。”萧攸然抿了口热茶,缓缓开口道,“五姓七望已是大不如前,关中四姓唯有萧氏如日中天,你舍萧氏而取王氏,实在是一步臭棋。”

一步臭棋?

他倒想听听不再伪装蛰伏的世家明珠会有何高见。

大手一挥,命宫人取来自己的大氅为脸色惨白的萧攸然披上。“妇人之见。琅琊王氏虽已没落,给识达傍身却再好不过,既是世家,又无实力掣肘,怎么能算是一步臭棋?”

“世家、宦官、节度使,三座大山让李唐皇室喘不上气来,太子殿下自然能解决一个便是一个,只不过……”萧攸然接过大氅倒是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围成一座小山,“琅琊王氏无法掣肘也就意味着对您毫无用处,甘蔗哪有两头甜?”

“宦官弄权捅破天去也是我李家家奴,眼下节度使作乱,要么出兵平叛……”

他突然想到前去平叛的神策军已经全军覆没,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要么驱虎吞狼,我大唐气运正盛,区区犯上作乱的节度使不足为虑。唯有世家!悬在孤的头上,教孤食难下咽夜难安眠。”

“孤与识达两小无猜,孤曾许诺唯一的妻只会是她。”

“攸然可知,这世上并非事事都要利益当先,皇室也有真情在。”

提起王美人,李诵眼中闪烁着萧攸然不曾见过的柔情。

这就是她上一世满心满眼爱着男人,原来他心里从未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萧攸然心中绞痛不已,脸上仍是淡淡,“我只知道你若不娶我,便不会是太子。”

“孤如何不知?储位之争凶险万分,你我成亲,东宫与萧府各取所需,可时过境迁,孤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孤只是想立心爱的女人为妻,有何不可?”

她以为的琴瑟和鸣,在他眼里不过是“各取所需”。

现如今的李诵已不是多年前扔在皇子堆里就找不出来。如今如破云之月,熠熠生辉,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万里江山。

他现在出落得器宇轩昂,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原本李诵生母不过是区区小吏的女儿,因受德宗深爱,册立为淑妃,满门因她一人鸡犬升天,虽不是皇后却代行皇后之权。

“并无不可。只是太子殿下如此得意忘形,不就是因为舒王带领神策军败走襄城吗?你觉得父皇会因为围剿反贼失败,而怪罪于舒王?”

春风得意迷人眼,李诵已失了对前面波涛汹涌的敬畏之心。

“太子殿下此举可曾与东宫属官商议?莫不是以为我萧府是高攀了东宫才能在世家中一骑绝尘吧?”萧攸然叹了口气,心里厌烦至极,无意与他多费唇舌,将大氅扔在脚边,伏身三拜。

“既如此,攸然愿成人之美,遂了太子殿下心愿。”

说罢,提笔稳稳心神,洋洋洒洒便是一篇《长辞殿书》。

李诵观她挥毫落笔挥洒自如,笔迹犹如劲松之挺立于悬崖峭壁,力透纸背,横竖间皆是兰陵萧氏百年不灭的铮铮傲气与风骨。

须臾笔落,萧攸然吹吹未干的墨迹递给李诵。

李诵震惊萧攸然的爽利,将那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仍没有还给萧攸然的意思。

萧攸然心中警铃大作,事到临头这厮不会是后悔了吧?

突然,她脑海中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萧攸然听得并不真切,第一道声音似乎是道女声,诡异的声线莫名亲切,呜呜切切好似在哀求什么。

第二道声音听的分明,是一道温和洪亮的长者之音,依稀听到“……好好好,怕了你了,收起你的神通吧”的话。

萧攸然咂咂嘴,还没梳理出什么情况,体内好似被成百上千的炮仗同时炸裂一般,身形踉跄,随后神台一片清明。

那温和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

【兰陵萧氏女,我乃华夏气运之祖古龙,受……之托,许你再活一世。自此,大唐国运全系你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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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废妃?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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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运在手,废妃带飞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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