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唐第一冤死太子妃,萧攸然死后尸骨被皇家秘术封存,埋在御花园内一颗不起眼的槐花树下。
此后魂魄不灭,先是整日在这偌大的皇城中飘荡,大到朝堂斗争,小到后宫八卦,只要她心念一动立刻就知晓了。
阖宫上下唯有大明宫她靠近不得分毫。
后来突然有一天,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大明宫中线的地底深处蔓延开来,一只蛰伏于大地之下的金色巨龙腾空而起,山水林海登时被金色笼罩熠熠生辉,仿佛源源不断地像注入生机和希望。
须臾,一切即将归于沉寂。
那周身散尽金光略显颓唐的金色巨龙回首深深看了萧攸然一眼,哪怕是灵魂状态,萧攸然骨子里的畏惧让她如山林间的野鹿雄虎一样深深地战栗。
而从那天开始,萧攸然惊奇地发现,她的魂魄能够栖息在大明宫前的巨龙雕像上得以滋养。
直到唐朝覆灭,她的尸骨被一小兵发现,随手抛在水里,灵魂这才渐渐消散。
再睁眼,就回到了建中四年,大唐命运的分岔路口,这个国家未来如何,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如果此刻将目光从金碧辉煌的大明宫挪到西边的甘肃泾源,会发现地图上有一大队人马正在匆匆东进,只有萧攸然知道那是不日将血洗长安的泾源军。
节度使接二连三造反,突厥、回鹘虎视眈眈,安史之乱后大唐已不再如日中天,不日到来的泾原兵变只会加速大唐的衰败。
自己只是一介女流,实在顶不起来这大唐的天。
“全系于我一人之身?小女实难胜任。况且……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小女子能够重生,是您受何人之托?”
萧攸然在脑海和古龙对话,她仿佛听出古龙一丝犹豫。
【你问我的这些问题,他日自会有答案。】
说罢,任凭萧攸然怎么呼唤,古龙再不回答。
重生回到李诵要她自请下堂这一日,她心中狂喜,生怕李诵看出端倪。若是真能顺利离开皇宫这烂泥塘,回到萧家提前部署,得一世安稳她就心满意足。
只要她不是太子妃,母亲郜国大长公主就不会频繁出入东宫,巫蛊之祸也就落不到萧家头上。
可若自己不再有太子妃身份的加持,单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嫡女身份,大唐将走向灭亡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谁会相信自己?
说自己灵魂重生?说自己可以全知预言?哪怕是开放包容的大唐王朝,也讲究一个子不语怪力乱神,若她真傻乎乎这么说了,那才真是离死不远了。
正当萧攸然心绪如麻的时候,思绪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那哭声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瞬间刺破了东宫的宁静。
“太子妃……太子妃娘娘求您救命!”
果然来了!
目前看来,并没有因为做了和上一世不同的抉择,历史有所改变。
来人哭得梨花带雨,虽然身着侍女服饰,却头戴珠翠,长驱直入东宫无人敢拦,不待那人走进,萧攸然即使没有重生一遭,也知道来人是唐安公主的贴身侍女春湘。
唐安公主近些年来身子愈发不好,每每提起唐安公主的病情,一众太医缄口不言,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自从一母同胞的咸安公主远嫁回鹘之后,唐安公主日夜忧思,缠绵病榻,身体每况愈下,勉强靠药物吊着一口气罢了。
主子生死一线,春湘已顾不得许多礼法和尊卑,跪下就磕头,她磕得又快又猛,不消片刻额头已是血肉模糊,连磕二十几个后,甚至想拉起金盏就走,可她双眼已被血糊住,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她环视一圈,金盏素日喜欢梳着双丫髻,可在场的人影好像没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
“求太子妃娘娘派金盏姑娘前去救治公主!”
春湘样子凄惨,脸上满是血泪,哭得已是连连进气出气少,身子不停下坠,萧攸然使了半天劲儿竟都捞不动她。
“春湘姑娘请回吧,金盏只是跟在灵素神医身边侍候过几年,不堪大用,太医署众位医官皆是杏林高手,想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有些心虚,虽然没有说谎,但距离公主的死期已经不剩几天了。
上一世,德宗在兵变后仓皇出逃,连传国玉玺都忘了带在身上,可唐安公主的随侍太医奴婢一个不落,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有少数十几辆车,其中两辆车装得全都是唐安公主衣食住行和所需药材。
可惜天妒红颜,一路舟车劳顿,公主最终还是去了。
公主盛宠,从封号“唐安”就可见一斑。
德宗最是疼爱唐安公主李欢荣,她生母并非贤良美丽的女人,也没有显赫家世,若说因为她李欢荣从小乖巧可人倒也说不过去,后宫女子上至后妃,下至女官,哪个不是仰仗皇帝鼻息,哪个敢不殷勤侍奉?
可偏心宠爱一说哪有缘由?
连带着太子李诵和舒王李谊在内,要论德宗最为偏爱不问缘由的孩子,就是唐安公主李欢荣了。
见萧攸然推拒,李诵心急如焚。
此刻父皇并不知道自己逼萧攸然写下自请和离书,在外人看来,萧攸然仍是大唐尊荣无双的太子妃,春湘前来东宫哭求,这一路定被许多人瞧见,萧攸然此刻拿乔推诿不去,只怕父皇震怒,可……
李诵看着神态自若不紧不慢的萧攸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他太子之尊,求她二字又实在说不出口。
春湘只当萧攸然记恨往日唐安公主不分青红皂白,跟在王美人身后屡屡找茬讥讽,不顾额前鲜血淋漓,俯身又磕又求:“公主年少骄纵,三番四次挑衅太子妃,纵使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求求太子妃大人有大量,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您看在咸安公主替您远嫁回鹘的份儿上,请金盏姐姐前去瞧瞧公主可行?”
春湘是个有脑子的,看在咸安公主的面子上她必须得去。
唐安公主自从胞姐咸安公主远嫁回鹘之后,知道她和王美人不对付,没少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
自古以来和亲女子远赴他乡,故土难回,咸安公主在德宗一众出类拔萃的女儿们中并不显眼,因着唐安公主的缘故,日子才没那么艰难,如不是咸安公主因着什么缘由自请和亲,远嫁回鹘的便是萧攸然了。
这份恩情,她萧攸然也好,兰陵萧氏也罢,都是承情的。
如今唐安公主命悬一线,既然求到了自己眼前,不管自己还是不是太子妃,还是不是她唐安公主的嫂嫂,都不能坐视不管。
罢了罢了且去看看吧。
萧攸然裹紧氅衣,抬走欲走,春湘小声问道:“不劳太子妃大驾,金盏姑娘同我前去即可。”
萧攸然好心地给春湘指了指躺在地上口吐鲜血人事不知的金盏。
“喏,在那。被太子一脚踹走大半条命,自顾不暇了。”
李诵:……
春湘:……
春湘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绝望,还没从“东宫这是什么出什么事了”“完了金盏死了”“公主殁了自己绝不独活”等念头中回过神来,耳畔一阵轰鸣,思绪游离之际,只听耳边响起一句:
“她去不了,但我可以呀。”
春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懵地重复:“啊?你去。你去?你去!!”
她心里泛起嘀咕,太子妃去有什么用?金盏姑娘是跟着灵素神医的关门大弟子,医术卓绝不在话下,世家大族的小姐竟也懂得这些吗?
医书晦涩难懂,素日里要学诗词歌赋和女红,哪里有好人家的女人愿意吃苦受罪学医呢?
“你没听错,我说我去。”萧攸然飞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不待春湘说话,便道:“她是我的侍女,金盏银台会的,我也会,有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反正她早晚都要死,何必大费周章?兵变在即,你竟还有心思救个药石无医之人。】
萧攸然嫣然一笑,【我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重来一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救她,自有我的目的。您老人家且看着吧。】
见古龙懒得理他,萧攸然故作潇洒再甩大氅抬腿欲走,照看金盏的银台一时犯了难。“太子妃……哦不,姑娘,我跟你……可是金盏她……”
按理说她和金盏最少有一个人应该姑娘身边,可金盏吐血昏迷,她实在放心不下,一时不知该照顾金盏,还是跟着姑娘一同前去。
银台提醒了萧攸然。
李诵逼迫自己自请下堂打脸世家在前,后又将她亲如姐妹的金盏踹到吐血,这仇不能不报!
“银台,为春湘收拾一番,你留在东宫,小姐我去去就来。”
对上萧攸然的目光,王美人立马闭眼装晕,李诵见他迟迟不动身,不满道:“怎的还不动身?难道要孤请你吗?”
萧攸然淡然一笑,“那倒也不必。只是攸然想得殿下一句话:您是要公主痊愈?还是维持生命即可?”
李诵冷冷道:“父皇有多看重欢荣,你是知道的。孤好心提醒你,妄自托大救不了欢荣,神仙也救不了你。”
萧攸然并不接话,只是静静看着银台打湿了帕子为春湘拭去血迹,又从怀里掏出葫芦状药瓶,将里面淡黄色药粉细细敷上一层,心里自有盘算。
半晌,她才开口:“唐安公主的命眼下就在太子一念之间。太子殿下今日欺我娘家兄长战死,逼我自请下堂,这奇耻大辱我萧攸然不报,世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兰陵萧氏?金盏护主吐血昏厥,我若不为她讨个公道,以后如何服众?”
李诵睚眦欲裂,“萧攸然你这毒妇!想用欢荣来威胁我?”
萧攸然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殿下,您可同意?”
李诵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觉得萧攸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遂狠了狠心,咬牙切齿道:“孤准了。”
男主还在流浪的途中,快到长安了,别急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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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晚都要死何必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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