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瓮睨王子下落不明

唐安公主躺在锦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

曾经娇艳欲滴的唇色如今泛着青紫,素日神采奕奕的丹凤眼也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神采,双眼空洞,她的身体在锦被下显得那样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和曾经的恩怨全都吹散。

太医们来来去去,无论太医如何施为,都无法驱散她身上的死气。

她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鲜花,药石无医。

诺大的宫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萧攸然扫了一眼,宫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聚在这里哭天抹泪,不管是真悲伤还是假难过,唐安公主垂危之际,德宗心疼宝贝女儿,就算是罢朝也定会出现,他或许记不住谁来了,但谁没来,根据德宗记仇的性子,定会事后追究的。

即使知道历史进程,即使往日不对付,见到昔日明艳如花的女子凋零成这般摸样,萧攸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酸,问道:“如今唐安公主情况这般不好,可曾通知皇…通知父皇了?”

春湘见主子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一回宫就默默流泪,如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萧攸然身上,死马当活马医,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她擦干了眼泪,带上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恭谨答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婢早已派人告知大明宫了,皇上迟迟未来,听说是被回鹘使团绊住了脚……黄公公手下的徒孙悄悄递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不少珍玩玉器呢……也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撑到皇上议事结束。”

萧攸然当然知道德宗连宝贝女儿命悬一线都无法抽身前来的原因。

回鹘叛乱,逆臣将奉诚可汗头颅割下挂于高旗之上,又在奉诚可汗尸身前,以回鹘小王子瓮睨的性命要挟咸安公主委身于他。

如今瓮睨王子下落不明,逆臣堂而皇之要以回鹘的“收继婚”制度,前来长安要取咸安公主为可敦,以示正听,相当于要唐王朝承认他的正统地位。

经过安史之乱后的大唐今非昔比,北有傲慢不逊的回鹘,西有不断宼掠的吐蕃,一个要女人,一个抢地盘,两头吃紧。

如果不是战事难平,德宗断断不会为了牵制吐蕃,将金枝玉叶的咸安公主嫁给回鹘,而是从皇室旁支或者心腹大臣中挑选适龄女子,例如瓮睨王子的生母,就是仆固怀恩的小女儿,当时的回鹘登利可汗点名道姓要她。

为了国家安定,百姓不再饱受战乱之苦,无奈,仆固家的又一个女儿只能受封崇徽公主远嫁回鹘。

简直屈辱至极!

萧攸然坐到唐安公主身侧,把脉片刻后,唤来圣手李太医:“本宫要看你们为公主开的方子,速速拿来。”

太医俯身称是,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屑。

萧攸然心底盘算着该给唐安公主开什么药,忽然看到李纯脚步轻缓,双手小心翼翼端着碗汤药走来。

李纯心里像有只小兔子般砰砰直跳,他牢记母妃的叮咛,不敢有丝毫懈怠,缓缓踏进宫殿,四处张望却不见皇祖父的身影,既紧张又不知所措,一时有些怔住。

母妃要他吹凉苦涩的汤药,跪在地上,一勺一勺地喂给姑姑喝,反复叮嘱他一定要让皇祖父看到,把孝顺的姿态做的足足的,却没告诉他没见到皇祖父应该怎么办。

怔愣见,一双白净柔软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瓷碗,端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党参、白术、茯苓、山药……不对,不能用党参!”

说罢,抬手就将汤药倒了个干干净净。

李纯到底是年纪小,原以为按照母妃所说即可,没想到出了这番纰漏,登时张大嘴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贴身丫鬟冲他招招手,李纯立马跑到她身边,满眼愠怒地盯着萧攸然这个“横生的枝节”。

太子妃竟然能闻一闻便知道病案所开药方,李太医心中诧异太子妃医术了得,但要说党参用错了,那绝无可能。

李太医略有不满:“唐安公主乃是忧思过度,老夫所开的参苓白术丸具有健脾益气的功效,从而缓解肝气郁结在体内的现象。老夫知道,世家大族有不外传的医科著论,太子妃莫要以为翻过几本书就能开方治病了。”

春湘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垂头暗骂自己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但转念又想,李太医虽然言之凿凿,可这么多年公主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看太子妃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不定真的能治好公主。

“李太医所言不错,可书云:思发于脾而成于心,思虑太过不仅伤脾,也伤心血。”萧攸然招呼李太医走近些,说时迟那时快,猛地将唐安公主搭在锦被上的手狠狠压在李太医的手心上。

她的手心滚烫滚烫的,似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李太医大骇,他立刻明白,党参这味药……确实是用错了。

他哆嗦着拱了拱手,“敢问太子妃娘娘,公主殿下的脚心是否同样热如岩浆?”

“不错。”

李太医脸上略显颓唐,喃喃自语道:“人参归心经,党参归脾经,唐安公主现下乃是元气衰败暴脱之症,人参为救脱扶危之良药,且能生津、安神……快,拿上好的参片给公主含在嘴里。将刚才的药重新熬过,把党参换成人参!”

李纯几乎瞬间飞出去又飞回来,甚至比春湘的动作还要快,胖嘟嘟的小肉手捧着人参片回来递给李太医,双眼含泪地盯着唐安公主。

虽然小,但他心里是清楚母妃要他做的一切是为了争宠,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姑。

不多时,唐安公主缓缓睁开双眼,方才虽然气虚无力,但发生的事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虚弱地看向萧攸然,二人往日不睦,萧攸然却不计前嫌,愿意救她性命,从阎王殿转了一圈回来的唐安公主心中生了一丝感激。

似乎萧攸然并不像王美人嘴中说的跋扈恶毒……

目光又落在李纯脸上,眼底瞬间涌起一抹心疼,玉手微抬,李纯连忙将脸凑上去,“姑姑,我真的很怕你有事。”

“公主刚醒需要静养,想必诸位母妃也乏了,不若等公主病情好一点,再来探望。”像是生怕后宫莺莺燕燕不肯走似的,她又补了一句,“父皇政务缠身,想必今日是不会来了。”

后宫美人哪有耳目不聪的,知晓萧攸然所言非虚,苦等下去也见不得天颜,遂忙不迭的拜别唐安公主,各自回宫去了。

诸妃散尽,萧攸然领着众太医来到外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往日太医们为了避嫌,总是悬丝诊脉,这总归是于病情无益处的。”说罢,她略一思忖,“不妨跟众位太医打个商量?若是各位太医家中有适龄的女子,可送至我兰陵萧氏学医!”

闻言,众位太医你看我我看你,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非得是女子吗?我家中聪慧有天资的儿郎可是不少哇。”

“是极是极,女子学医有何用处?”

……

唐安公主低咳几声,她本就孱弱的身躯随着咳嗽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今日病情来势凶猛,往日都会陪在她身边的父皇却不见人影,心中正满是失落和疑惑。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委屈,虚弱地靠在床榻上,心乱如麻。

父皇政务繁忙到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这个病弱的女儿了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更为紧要的大事?

她抬手轻抚胸口,试图让自己狂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可那股子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正在这时,李纯的贴身丫鬟趁众人不察悄悄溜进内间,倏地跪下,泪眼婆娑道:“太子妃今日之举绝非好心,公主殿下明察呀!”

“你且细细说来。”

“秉公主殿下,太子妃…哦不,萧庶人今日将美人从长亭推落,万幸我们美人腹中龙子安然无恙,此刻还起不得身,否则定是要亲自照料公主的。”

唐安公主惊道:“萧庶人?”

“没错,萧庶人意图残害皇嗣,太子勃然大怒,已经将她废为庶人。如今,她却仍以太子妃自居,您仔细着听听,此刻她正在外面收买人心呢,若以后太医院的都被兰陵萧氏掌控,您细想想,这是多危险的事。”

见唐安公主并没有太多触动,那婢女心一横道:“公主可知今日皇上为何没来?”

外屋渐渐响起脚步声,婢女立马噤声,见李纯端着重新熬制的汤药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汤药举过头顶,唐安公主的心像化了似的,下意识说道:“美人有孕辛苦,若在生个如纯儿般的小机灵鬼儿,太子妃之位未必不会是你家主子。”

她接过小人儿奉上的汤药,一口闷完,“你接着说,我父皇人呢?”

那婢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像是在于内心的恐惧做着艰难的斗争,原本整洁顺滑的宫装,此刻也因为她身体的扭动而略显凌乱。

“神策军败走襄阳,舒王失踪。”

“回鹘叛军强要了咸安公主的身子,瓮睨王子下落不明,据说……据说已经被叛军乱刀砍死了!”

“奴婢私心瞧着,萧庶人是怕回鹘点名要她做可敦,这才来救您一命,替她出嫁。您想想,往日您二人可曾有半分情谊可言?”

唐安公主眼睛陡然瞪大,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的理智吞没。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一个也字也说不出来。突然,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殷红的鲜血喷出,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上。

萧攸然听见动静,和众太医一起跑进内屋,李纯已经被吐血不止的唐安公主吓傻了,他的贴身侍女浑身颤抖双眼含泪,而唐安公主倒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萧攸然见她吐血昏迷,来不及多想,急忙蹲下身子,用力按压唐安公主的人中,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焦急与专注。

唐安公主缓缓睁开双眼,初醒时还带着些许迷茫,随着她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攸然近在咫尺满是担忧的脸。

她用尽所有力气轻启薄唇,吐出的话如同日渐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满满的嘲讽:“毒妇,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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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运在手,废妃带飞大唐
连载中川贝甜七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