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剑眉紧拧,薄唇微启,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老掉牙?那说明我经历丰富,不像某些人,浅薄至极。”
“呵呵。”兰时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谢瑶眼睛睁大,与她交耳:“你与我们第一日相见时,大有不同。”
兰时无奈笑笑:“就算千面玲珑,总归是同一个人,又不像得哪里去?”
垂眸掩下绪愁,风儿也变得轻柔悲悯,似乎在为她的无奈而黯然神伤,轻轻地吻了兰时的眼睛。
谢瑶眨巴眨巴眼睛,不表露分毫追问,悄悄地将俩人交叠的双手握得紧了些。
夫子不露声色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勾起唇角,那副表情明明就是知晓所有事情却故意扮演旁观。
到了院落,夫子轻轻推开半掩的门,院中有翠竹,修剪整齐,光影交织成画,再来除了摇椅和茅屋,便没了装饰。
“好一个教书先生的刻板印象。”谢瑶脱口而出,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氛围。
李夫子转身之际,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不轻不重地敲了毫无防备的身后人的头,似笑非笑:“是这样的,我们教书的只管日子过得清闲,而上头管事的就要考虑很多了。”
院子一隅有座略显陈旧但韵味十足的木屋,木屋窗子大开,窗下还搭着一个狗窝。
整个院子干净清幽,令人安心。
长赢和玄序倒是娴熟得跟着夫子进了屋,谢瑶与兰时、萧辰还没踏进屋内,就听见夫子有些恼的声音。
“墨怎的又被打翻了?”
谢瑶转而走至屋外的窗前,窗户被一根看上着纤细的木棍支开,透过窗扉,能见屋内抵着窗有张古朴的梨花木桌。
桌上的小木筒安安稳稳地倒插数支毛笔,还混着几株樟脑草,墨壶却打了旋,流了半扇桌面。
幸好那几卷泛黄又泛卷的薄书被放置在另一端,这才免去了祸。
屋头的长序扶好墨壶,左手两指指腹蹭了不少没干的墨汁:“莫不是有些学子的恶作剧,接二连三地倒了墨,又抓不住行。”
兰时站在谢瑶身后,随意扫了眼桌面,瞥见木筒里的樟脑草,刚要说些什么,稍地一怔,默默侧过身子往后退,注意到有人看自己。
萧辰用口型问她:你知道了吗?
兰时摇摇头,不小心踢到了跟后的狗窝。
“小心。”
狗窝几日没有被休息过,茅草被团成圆饼,表层还散乱着狗毛。
谢瑶蹲下,用食指捻了些毛,发现虽然同是黑毛,但能明显看出是两种不同质地、长度的毛发,存在明显差异。
注意到这些,谢瑶稍作停顿,略微朝上抬了抬眼,看见作窗撑的竟是檀香木,木的底部还有数几道野猫的抓痕重重叠叠。
谢瑶缓缓起身,状似随口一提:“窗撑是新换上的啊。”
“故弄玄虚。”长赢冷哼一声,拉了把木椅靠在桌子干净的那一边,右手搭着椅背,看着窗外的人有何解说。
夫子也走过来,将手搭在长赢的肩上:“确实,才换了两天。”
长期承受窗户的压力会导致木棍发生轻微的变形,又因为顺庆城多雨,总是暴露在空气里的木棍定会因为受潮而出现斑点或者颜色变深。
而现在作为窗撑的木棍不仅光滑笔直、颜色均匀,还与原木留在窗沿下的抵痕有些出入。
“新换上的窗撑是檀香木。”谢瑶微微侧身,一手随性搭于窗框,另一手轻轻点着窗沿,“檀香木的香气浓郁醇厚、独特悠长,而猫的嗅觉灵敏,这种气味对猫有一定的吸引力。”
长赢不想听前因,迫切地想要知道谜底,神色掩不住好奇心的探究:“莫再拖沓了,就算檀香木引猫,可这院内何来的猫?”
“本来就在的、溜进来的……”谢瑶觉得这无关紧要,随意耸肩,“或者被人放进来的,我又怎么知道得清楚。”
“之所以换了新窗撑,是因为先前的不知落在何处,才临时换了更加纤细的吧。”
夫子点头。
谢瑶垂眼看向外窗下,再抬眸时将两手也摊开,狗毛和猫毛分别被置在左右的掌心间。
“窗沿下狗窝混杂着两种宠物的猫发,一种来自夫子养的狗,另一种便是来自这只多事的猫。”
屋头的玄序觉得颇有意思,也离窗走近,稍瞧了谢瑶的掌心:“你怎能断言这是两种动物的毛发?”
谢瑶将手递得更近些,示意他仔细看:“其实肉眼就能分辨出来,但也不能说十分准确。如果身上带了火柴,各取一份狗毛和猫毛,使其点燃。狗毛燃烧后会有刺鼻的气味,而猫毛无。”
玄序又言道:“仅仅是被屋撑的木材吸引,又为何野猫会在屋内的书桌落了身?”
“书桌上的木筒有几株樟脑草。”谢瑶伸手往桌上的木筒探,采了一株在手中把玩,“樟脑草的气味类似于薄荷,闻着清醒、提神,能为勤学的书生缓解焦虑。”
“但过度刻意的去闻樟脑草的气味可能会引起身体不适,尤其是患有哮喘的人。”
夫子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流露出错愕和懊悔:“我只当嗅着清凉,就随意采了几株,不知有这般隐患。”
“如果猫过度闻了樟脑草散发的气味,会变得极其兴奋,甚至打滚……”谢瑶看见自己手头的这一株有不少抓痕,无意皱眉,“便是这样掀了墨。”
长赢离得近,抽出筒内剩下的三株樟脑草,稍稍观察:“确实,这三株樟脑草里,竟有两株的叶片都有被抓扯的痕迹。
夫子明了,从长赢手里抽走樟脑草:“猫狗通常无法友好相处,知了异类的闯入,引得屋外的狗也进了屋,想把外来的猫赶走,却在张嘴吠叫中无意咽了倒下的墨汁。”
萧辰仔细听着,不动声色地再次观察院落。
平时没引来的猫,近几日竟频频出现,要么是原来藏匿处的食物来源减少,要么就是某次探索新领域时被故意诱导。
目的只是为了弄倒墨汁吗?
沉思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却难以理清,深陷其中时被玄序打断了头绪。
“竟然是这样!”玄序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鼓掌了,“夫子快把这樟脑草丢了吧,也省得墨再被泼倒了。”
夫子听见,只把自己手头的三株收进了盒子里,放置在书架上,又顺道弯腰从旁侧的背篓踢到不远处站着的玄序脚边。
毛竹编制的背篓盛了数个小小土陶罐,罐口都被油纸覆上后再旋好的盖子。
玄序拿了一罐递给兰时,长赢拿了两罐分别递给谢瑶和萧辰。
“诶,竟是梨脯。”谢瑶拆开后用两指拿出了一片,“色如琥珀,莹润如玉,实属妙物啊!”
梨脯色泽棕黄,形似片羽,精巧可观。半透之姿,若隐若现梨之纹理,看着就浸满了糖渍,嚼起来也定是软糯的。
赞叹完后,谢瑶就毫不顾虑地塞给了身后的萧辰。
夫子没好气地说:“果脯珍贵,但你倒惦念萧辰得紧。”
“我还以为夫子您在哪采了春日里的生梨,才跟来的。”谢瑶解释道,“我不大爱吃甜食,但萧辰喜欢。”
“秋时之熟果,春来怎可摘?”长赢嘲谢瑶荒唐的念头,“况且生梨可是酸的,称得上难以下咽。”
“你这句话足以得罪全天下爱吃酸的人。”
“全天下没几人爱吃酸。”
两人言语平和相似交谈,然四目相对,却似有刀光剑影,仿若战场,虽无兵刃之声,却有剑拔弩张之势。
兰时过来轻轻扯了谢瑶的袖子,虽小声也能让在场几人听得清楚:“别和抬杆子的泼猴置气,以免又被人言上得罪了。”
“呵,我若像某人三言两语引语舆才算得上泼猴。”
长赢还要说什么,就被玄序架着往院子;里走:“长赢兄弟悠着点,你只有一人,可在场算上夫子的五人都不支持你哦。”
“喂!至少你应当站我这边……唔唔……”还没说完,夫子抬起长赢自己的袖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聒噪,想必今日下课后我得顺道去刑部,与下不了工作的左侍郎叙旧了。”
“好狠的心。”谢瑶转过身为长赢默哀,以表幸灾乐祸。
萧辰看出谢瑶也想离去的意思,就先与她说道“午休时间还长,那便辞了夫子,去学堂里阅书吧。”
谢瑶看向兰时,兰时点头。
三人其实都不愿与教书的夫子多待,总归觉着被束。
夫子又哪能不知这些小心思:“倒是嫌上夫子了,走吧,也叫院里那两人回这屋子。”
出来时,随意与院里的人交付了两句,就关上门往学堂的方向走。
谢瑶手里还玩着那一株樟脑草,左手与兰时牵着,慢慢走着。
萧辰就走在两人的后头,独自抱了三个罐头。
“兰时你怎么会和长赢有矛盾呀?”
“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清楚。”兰时在记忆里思索了一会,“不过我认为矛盾的缘由是个误会。”
“看来是一个不值得费时间去消除的误会诶?”
兰时眨了眨眼睛,俏皮极了:“别探我啦,这才是不值得费时间的事情。”
樟脑草又名猫薄荷(っ?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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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猫泼墨与此梨非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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