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会讨巧,一坛酒诓的那几个小子颠狂到不成样子。”薛岭腿长手长,抬起胳膊便将裴钰拽下坐到他旁边,又强行喂给对方一口鸡汤豆腐。
盯着人咽下去,他才皱着眉道:“什么时候动身上京?”
“怕是得等到下旬。我爹忙着交割公务,整日起早摸黑脚不沾地,再者家里还一堆行装细软没打点呢。”
裴钰他爹裴尚恒为官清正有方,三年前一道圣旨由通判擢升为巡按御史,如今又从巡按御史入为左佥都御史,不日便要赴盛京都察院供职。
这个消息一出,往常同他交往密切的少年个个捶胸顿足了好些天。
“你舍不得我走啊?”裴钰礼尚往来,夹了一小块薛岭喜爱的白肉胡饼给他,却被毛毛躁躁很不领情地推开。
“谁舍不得,我巴不得你早些去国子监受磋磨!”
“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兄弟,就这么咒我。”裴钰一把勾住好哥们的脖颈,随即便翻身骑在对方腰上,伸手就往人肋下胡乱挠起痒痒来,笑道:“我过得不如意,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众少年端着酒围过来看他俩闹,笑嘻嘻乱作一团,险些将案上那三四碟果子打翻。
“裴、钰!”薛岭痒得又笑又恼,却一时又无可奈何,只得冲旁边看热闹的家伙们恶狠狠翻个白眼。
虽说自薛岭幼时抚北王就着人教习他拳脚,可若动真格的又怕力气使大了,一时不察再伤到身前某人。
因此只得留心乘裴钰不备,他方左手忽地抓住对方右臂,将人拉到胸口后,右手又钳着对方左腰猛然往外翻滚,这才重新将人压制住。
转瞬之间,形势翻转。
裴钰成了那个扭股儿糖般缠人告饶、笑到连气都喘不过来的,薛岭反倒跪骑在他身上,如得胜将军。
望向那双在自己身上到处作乱的手,裴钰这回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本就不经痒,如今死咬着唇瓣却还是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一双杏子眼满盈泪水,就连眼尾也让洇染的红嫣嫣。
薛岭也坏得很,他太清楚身下人痒痒肉都长在哪儿,于是专挑狠处下手。
看见好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该心软手松,却因为想到这家伙不日便要抛友上京,又恼恨得牙根儿痒痒。
“你还敢闹不闹,嗯?”
“不敢了!薛岭、世子爷、好哥哥……再饶我最后一回吧。”
悦来楼不敢怠慢常来的这几位金贵小少爷,因而准备的雅间既宽敞又暖和。外屋烧着两个火盆,里间则置放了个炕床式样的熏笼供人围坐。
如今这两人混顽了一场,额角俱出了些薄汗,发冠东倒西歪衣裳更是皱巴巴。
“哎呀!行了行了,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这儿出来一窝子强盗。”
“淳于你别管,看他们两个怎么开交,哈哈哈哈。”
“钰哥儿惯会缠人耍赖,薛二你这回可不能轻放他!若只对我们动真格,岂非太不公了些?”
……
闹到最后,还是淳于镜好心将裴钰从“睚眦必报”的世子手中解救下来。
自从他命小厮买的春宫里混了一本《龙阳逸史》,不知为何,便总看不惯这俩人腻歪在一块儿。
“还是镜子你仗义……”裴钰泪眼汪汪,想扑上去抱一抱救命恩人,却又被薛岭箍住肩膀揽回来。
“举手之劳,不必多言谢。”淳于镜抱拳,正色道:“毕竟你再鬼哭狼嚎下去,巡检司的人都要招来了。”
“……”
因着这么胡闹了半晌,侍者又拿来沐盆铜镜给两人整理衣冠,众少年才重新围坐在一起。
话归正题,便想起饯行一事来。
“今个钰哥儿可不能少喝,咱们定要不醉不归才好。”
“这话在理,否则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上一面……”
“诶?打住打住!”裴钰杏眸睁圆了些,望着满桌霎时间变得愁眉苦脸的人,惊道:“我只是随我爹上京,既不是不辞而别,又不是与世长辞,你们平白搞这么感伤作什么?”
“以为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
“我哪里……”裴钰自有一箩筐的话去怼薛岭,但因着现如今浑身软肉都隐约泛着酥麻,也只得怂怂忍住,在对方的怒视之下暗自咬咬牙帮。
哼,这小子就威风吧,看他明儿去了盛京还给这家伙寄不寄信。
“好!就不醉不归,你们给我斟酒来。”
“钰哥儿爽快!”
“不许给他酒!”
几道声音齐齐出来,偏生其中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
众人稍一愣神,便不约而同将疑惑目光聚集在薛岭身上。
“怎么了?”裴钰用胳膊肘戳了身旁表情恶狠狠的世子一下,不解道:“我又没喝冷酒。”
那悦来楼服侍贵人的个个精明,哪能眼瞧着一群大少爷轮流捧着坛子喝冷东西。
因而早就将那玉露春烫好分装在青白釉执壶里,又新拿出一套斗彩花鸟杯来,这才算完事。
“就是啊,咱们几个又不是**岁的小童,钰哥儿先喝我这杯。”
有人不以为意,结果生生被薛岭凤目一横给压下去,瞬间变身鹌鹑不敢再言语。
“薛二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裴钰自打进屋起薛岭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因知晓这人素日的性子,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谁知对方斜睨他一眼,开口便冷道:“他们是傻的,你也是不成?”
就是泥捏的人,再好性儿,此刻脾气也被激上来了。
更遑论裴钰出门前只喝了半碗甜汤,此刻胃囊空空烧出一把燎原的火气,在薛岭下一句火上浇油时便噌得炸了。
“自个不知道爱惜身体,身边的奴才也不省事。”薛岭想起最先玩闹时裴钰的手冷冰冰的,又恼其余人劝他空腹强饮,没好气道:“依我看,趁早打发出去再换一拨儿,省得到了盛京再惹出许多麻烦!”
“即便惹出麻烦也不与你相干。”裴钰以为这人拿他的小厮使气,撂下脸便用话刺对方。
“你……”薛岭袖中拳头握紧,嘴唇嚅嗫半晌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裴钰的性子细究也颇有古怪之处,若是直接下他的脸面兴许还没什么,但拿他身边奴才作筏子反倒不成。
这并非出于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只因不乐意身边人因自己受罚,更觉着旁人有借此辖制掣肘他之意,因而一逆反上来好性子通通烟消云散。
薛岭向来知晓裴钰的脾气,回过神来,也明白这次真将对方惹恼了。
他倒并非锯嘴葫芦,有心好声好气跟人解释,可偏偏心底还憋着一大堆话要同对方讲,整理思绪的片刻反倒像僵了脸。
裴钰可不惯他。
其余少年原只当这俩小子是寻常拌嘴,还笑作一团看着他们,待有人起身要走才觉出不对来。
“我比不得世子身份尊贵,身边的人自然也粗手笨脚不得用。”裴钰冲角落里窘迫不安的小厮抬抬下巴,眼睫一敛,骄哼道:“京墨,咱们回家去。”
淳于镜急性子,不知道这俩祖宗又莫名其妙闹些什么,然而两头转却谁也不肯先低头,急得他热锅蚂蚁般直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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