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假期很快就来了。
二年级的暑假，我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硬着头皮回家。
收到我回家信的母亲松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父亲。
父亲自然是心虚的撇开眼睛，和我心虚的样子一模一样。
“姑且算算以前的帐吧。”
母亲冷酷无情的开口道。
277.
等我回到家，母亲已经单方面对父亲冷战很久了。
父亲只得用看救星的眼神看我，希望我能帮他一下。
我对于父母之间的冷战稀里糊涂，但还是很听从父亲的话。
然后我在开口前就被愧疚的母亲抱进怀里面。
她说：“雎雎，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怔在原地。
过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因为我所受的教育里面，父母便是权威是没有错的，如果有错，那也是孩子的。
是孩子不听话，父母才会吵架。
是孩子不够优秀，父亲才会生气。
是孩子不够完美，父母才会唉声叹气。
“都是因为你。”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虽然我很像满足父母的期望，可是偶尔……
偶尔我也会感到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想和父母说，你们的期望快要压死我了。
但是父母的争吵让我无法开口。
唯一一次任性解决了我的困境，但或许把我推入更深的深渊。
我原本以为我足够坚强了，但是在母亲的愧疚下，我的防线直接崩塌。
你瞧，原来我的父母也会犯错，他们不是没有错处的神明，也不是给予我审判的法官。
其实我是可以对着他们宣泄眼泪的。
我是可以在父母怀里面放声大哭的。
278.
一回到家里就哭成了一只红眼兔，让哥哥嘲笑了好久。
哥哥的放声大笑招来了母亲的一记暴栗，他捂住自己脑袋上的包，可怜兮兮的向母亲讨饶。
母亲不为所动，狠狠的瞪了想要开口的父亲。
“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只得缩回去。
哥哥讪讪的把尾巴递给我，当是歉礼。
我不在意这个，于是也把尾巴递过去安慰哥哥。
于是尾巴和尾巴缠在一起，看得父亲欲言又止。
“同一窝，有什么好担心。”
母亲干脆直接懒得给父亲一个面子了。
自从知道我是被父亲强制丢到外婆家之后，母亲便对父亲的态度低到极点。
若不是看在我和哥哥的面子上，她早就收拾起行李回娘家住了。
“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担心我们接下来的离婚协议。”
我僵硬的挪了一下视线，看着哥哥。
【有些东西还是要说明的。毕竟都是不堪的东西，都露出来了，有什么好遮掩的？】
哥哥冷冷的回答。
【重来一世，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想明白，一切都往自己肚子里面咽。他能让你拿铲子埋自己一次，怎么就能保证下一次不会逼着你再做一次。】
还是分开冷静一下更好吧。
我看着父亲苍白的脸，最后还是没能自私的说出任何一个字。
279.
母亲带着我回外婆家了。
因为哥哥说父亲那边需要他去摆平，所以就让我先和母亲先回外婆家暂住一会儿。
奶奶没有什么意见，倒不如说自上回暑假的事发之后，她像是早就预料了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她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去玩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担心。
我想要对她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但奶奶却知道我想的东西，她笑着说，无论你们多大，在奶奶眼中依旧是小孩子。
小孩子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吃玩睡，在大人的羽翼里面慢慢长大，然后哗啦一声展开自己的翅膀飞出去就好了。
说完，她递给我一支冰糖葫芦。
“走吧，回你外家看看，有些人应该等着你等很久了。”
我睁大眼睛，忽然发觉奶奶可能知道很多。
如果她没有知道那么多，那她前世大概能很平稳的渡过晚年，而不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突然暴毙，给我一击猝不及防。
“想要当个人的孩子还是当个山的孩子，看你的选择，我的孩子。无论怎么样，奶奶都欢迎你回来。”
我想要说什么，但是眼泪已经先一步语言掉在我面前这位老人身上。
“和以前一样，雎雎是个小哭包呢。”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耐心哄着我。
也不知道怎么得，就想起很久之前的小时候。
灯火摇曳之间，我缩在被窝里面睡不着，是奶奶坐在我边上，和我讲故事哄着我睡着。
故事只记得名字，好像是叫七色花。
大体上大概就是一个勤劳美丽的姑娘有一天得到一朵可以许愿的七色花。
她不要金银财宝，也不要什么权势，最后得到了爱。
小小的我不懂爱是什么东西，于是傻傻的开口问奶奶。
奶奶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小雎雎以后会得到更多。
于是，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七色花，我对它们许愿，说我想要我的亲人们也得到爱。
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么我一定要把那些东西分给陪伴着我的人。
小时候的我不知道，我有着很多的爱。
等我知道之后，我长大了，他们走了。
我手中的爱啊，全部随着他们的离去流逝了。
280.
回外祖家的路上，是安静的。
我在车里面看着书，开着车的是大舅舅。
舅舅很开心的把母亲和我接回家，甚至还像是过年的打了一点电话和他的妻子说，他的妹妹回家了，多准备点饭菜，今天庆祝一下。
我听到这个，沉默片刻。
两个舅舅似乎都不是很待见父亲这个妹夫。
哥哥说这很正常，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个男人上门说和我结婚，把我从他身边带走，他也会这么生气。
毕竟可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白菜啊，就算是嫌弃，也会把嫌弃小白菜的那一份全部撒在猪身上。
281.
所以父亲无妄之灾，长大了的卡茜也是一样。
无论他们看着如何优秀，在他们的大舅子眼中都是拐走自己听话妹妹的混球。
但是好在他们不会过激到拿扫把赶人的地步。
不然的话，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282.
外家在一片寂静的山林里面。
苏家以前是十里八村的望族，读书的人很多，做官的也多。
听说是苏公*孩子们中的一支。
不过先祖之父是龙，没有姓，于是从了母亲的。
想来苏公之子这一传闻可以改成苏公之女的。
到了明时，当时的家主出了进士，做了大官，便更加显赫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位家主在壮年辞官不做，同当时的皇帝说自己命不久矣。
说来也奇，自那以后，苏家家主都寿短，不过五十便病逝，有个直接就是一短命鬼。
十五不到，夭折了。
他那孩子当时还在娘腹，他的弟弟牙牙学语。
族中又无可以过继的旁支，只能推了他阿姐上去。
在后来，族中嫡系子嗣更加凋零。到了我那前世，竟只能让我这个原本不该当家主的外姓人改姓顶上去了。
自我以后………
便只剩下没有龙血的阿白了。
也不知道阿白最后自由了没有。
她向来倔的很。
按照我那死无全尸的结局，她向来又喜钻牛角尖，一定把自己束在叶家里面折磨自己。
我做过的事情走过的路，她也要一并一一踏来。
世界折磨自己的事情那么多，她又何苦选这么一条逼疯自己的路呢？
总而言之，先生这个人就是缺了大德，只希望某日在阴沟里面翻船，被人狠狠打一顿才好。
那么风清月朗的人居然做出如此这般缺德的事情，甚至吃朋友绝嗣吃的那么光明正大。
我呸，先祖真是倒了血霉，才喜欢上这么一个败絮玩意。
283.
在外婆家翻到了香山居士*的长恨歌，于是便回想起了外叔公曾经抱着着我唱这个。
外叔公是姨母的父亲，离家那年我才十岁。
听闻离婚之后，人年轻了好几岁，直接背起自己的行囊打算同徐霞客一般用自己脚步丈量天地。
之后便不知道去向。
问先生，先生拿铜钱占卜，也得不出什么名头。
便当是这个人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姨母对于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感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不过淡淡的说一句随他去。
死了也好，隐居山林也好，谁也拦不住他。
“他的心中只剩下逍遥，拘不住的。”
不知怎么的，我竟在这位外叔公的身上读出了一股红楼倒塌之后，贾宝玉弃红尘而去的意味。
小软糖喜欢我用吴语软调唱长恨歌，我自然也是乐得唱给他听。
后来有天，大小姐也听到了我唱的吴语软调，也要求我唱给她听。
在家无聊的我，干脆直接拿着手机录了一段发到她的笔记本里面。
谁知大小姐竟然喜欢上了我唱这些东西给她听。
先是长恨歌，后是汉乐府，在后来就是诗经。
不过一个星期，我便被掏空了存货，直接抱着诗词跑去苏家村的宗老那边求救。
族老也没想到会有年轻人问这个，于是激动的喊了两个前清的苏姓秀才公，直接围着我一个，一板一眼的教。
秀才公们也开心，现在孩子们都上小学，不需要私塾，大人也不乐意听他们那些之乎者也，难得来了一个找他们求学的后辈孩子。
虽然是个女孩，但是悟性极好，乐的他们每天都能开心的多吃两碗饭，顺带着骂一句我那些惫懒的表弟表哥们。
“你们这些后生，瞧瞧雎雎。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女孩子都比你们好学，现在连春秋都背下来了。哪像你们这些皮孩子，连个关雎都背不熟。”
面对表哥表弟们的怨念，我只能在心里面说声对不起。
暑假的前一个月，我都在两位高祖的特意照护下学古文，整的我们这一辈都有些苦不堪言。
回村过暑假的孩子们都被宗老抓过来跟着秀才公学古文。
即使是哥哥和雨生，也没能跑掉。
“小汭，你可害惨我了。”雨生吐槽道，“母亲听说家乡里面高祖们开堂，当场和父亲说了。早就看我呆在家里不顺眼的父亲直接连夜把我送回来。”
“我连中文都还没认全呢，现在就要开始学古文了。”
“你放心。”哥哥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高祖们知道你不会，所以把你的座位安到表弟们那边。”
他指了一个位置，我把视线投过去，看到三四个正在念千字文三字经的学前生。
“幼儿园雅座一位。”
不怎么的脑海里面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再把视线挪回雨生身上，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扭曲的表情。
*：
1.苏东坡
2.白居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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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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