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找不到人,无论是塞西莉亚还是罗比。
布里奥妮站在廊厅,贯穿而来的晚风吹动她的裙摆,白色的薄纱向一边飘起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阴影。布里奥妮用手随意摆弄了一下衣角,视线穿过回廊看向远处。那里都是黑漆漆的,鬼魅一般吞噬了天地间的所有光线。
布里奥妮能够听见隔着墙壁穿来的双胞胎的呼喊,母亲和马歇尔的交谈声;她皱皱眉,慢慢走向屋内。她不想去客厅,只想一个人呆着;众人眼神之下,她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不像那个隐瞒多年的罗比。并且,成人世界太可怕了,充斥着复杂的一切;三天之前她的世界还很单纯,她用心写着《阿拉贝拉的磨难》,打算给兄长一个惊喜。
她在楼梯间停顿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足够平静了才打算下楼。
布里奥妮想着很多事情,她想念父亲在家的时候,他是整个家庭的轴心——尽管他基本上都待在藏书室里。一想到她父亲,她不由自主地在经过藏书室的门口时放慢了脚步。仓鼠似的们一反常态的关着。她驻足倾听,能够听见从门背后传来的一声刮擦声,接着是砰地一声闷响和好像是发自一个男人或女人的嘟哝声。
布里奥妮把手放在黄铜门把上。她并没有在期待具体见到什么,但她知道这里面是罗比与塞西莉亚,就他们两个人;并且她的认知被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搅的混杂不堪,也受罗拉的影响,她开始先入为主地思考。
室内只点了一盏草绿色的台灯,因此很难看清周围的一切。她脚步很轻,踩在暗红色的高档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布里奥妮的眼神很清晰,她能够看见两个人的身形。她立刻明白自己中断了一次袭击,一场肉搏战。
越过罗比的肩膀,布里奥妮瞪视着她姐姐惊恐的眼睛。罗比迅速回头,看着不速之客,但他没有放开塞西莉亚。布里奥妮看见高大狂野的罗比把塞西莉亚囚禁在双臂之间,背后是高高的厚重的书架。
“塞西莉亚。”布里奥妮叫着,她声音里满是惊恐和庆幸。她为“拯救”了塞西莉亚而自鸣得意,并没有注意到塞西莉亚根本没有感激抑或如释重负的表情。塞西莉亚一言不发,径直走出房门,罗比则面对着角落整理领带和夹克衫。
布里奥妮缓缓后退,她生怕罗比也会袭击自己。她一边后退,一边注意着塞西莉亚的动向。可是罗比没有攻击她,塞西莉亚身着墨绿色长裙的身影也湮没在黑夜里。
布里奥妮又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圆圆的一块。彼时她尚未了解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的情难自禁,也无法感受到藏书室内的春光旖旎。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实,特别是还要经过想象力丰富的少女的添油加醋。布里奥妮静静站了一会儿,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样惊奇的发现。
“你今天有没有因为天气太热做了坏事?有没有不听话?”餐桌上里昂问,他一边握着布里奥妮的手。
“虽然我很讨人嫌,但我今天没做什么错事。”布里奥妮说,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罗比,然后把里昂的手推开。
罗比知道她在指自己。他喝了一大口酒,静观其变。
餐桌上的对话时时刻刻充满火药味。布里奥妮发现自己的袜子穿在双胞胎脚上,愤懑不已,她立马嚷嚷开;在被塞西莉亚指责“多嘴”之后,布里奥妮怒气冲冲地盯着她姐姐。为什么塞西莉亚还在指责自己——布里奥妮气愤不已——自己明明在保护她!她感觉到被背叛,这一点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恼火。
“他们是好小子。”罗比想中止这个话题,他随便夸了两句。
“瞧瞧双胞胎对她做了什么!”布里奥妮举起罗拉的手臂,有些压抑着怒火又有些沾沾自喜。
罗拉被双胞胎欺负的很惨,擦伤和抓伤遍布她的手臂和面颊。罗拉涨红了脸,这让她的伤痕不那么明显。布里奥妮瞥了母亲一眼,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艾米莉虽然不如父亲那么有威严,但是重要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听她的话的。
所有人闹哄哄开。里昂询问着是否需要叫医生,他已经在往电话机走了,声音高昂却有些听不清晰;艾米莉不断安慰着哭泣的罗拉,布里奥妮却无端觉得这样的眼泪有些碍眼;保罗马歇尔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给自己斟酒。
布里奥妮冷眼看着,视线不小心下移,看到杰克逊座位上的一封信。
“你看,一封信。”
罗比情不自禁说:“给谁的?”
这封信是双胞胎致所有的人。布里奥妮觉得好笑,忽然又觉得嘲笑他们似乎毫无理由。艾米莉此刻倒是很威严,不许布里奥妮打开心,而是直接给她。
母亲很少这样威严,布里奥妮想,她乖乖地把信封交到母亲手上。
“我们逃走了,因为罗拉对我们很凶……”
艾米莉开始读这封信,她的面色很不好。布里奥妮看了眼母亲,视线又巡查似的环视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继续乖乖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屋子里一片寂静。
布里奥妮现在都能够回想起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黑暗而且安静。那时她看着窗外远处一盏明晃晃的灯,一直紧紧盯着,似乎灯所在之处就是双胞胎的位置。她耳边能够听见罗拉的大呼小叫,能听见纷杂的建议声,能听见急促的呼吸——
她猛地闭起双眼。
霍格沃茨忽然出了太阳,晃的眼睛生疼。
冬天里忽然出了太阳着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肉眼可见的,楼底下奔跑的人群多了,大多是一二年级的孩子,在草地上享受难得的日光。布里奥妮猛地往后缩,生怕被别人看到。她坐在高塔上,紧缩如被开水烫过的虾。
人的记忆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布里奥妮记忆力一向不错,她也一直沾沾自喜;不过即便是再出色的记忆,总会在大脑中留下一些、失去一些,这姑且是人的自我调节。布里奥妮后来的记忆就被硬生生掩盖掉了,她不愿意想起,不愿意谈及,仿佛那些一直不存在。可是每当她试图回忆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快的感觉。
如果硬生生想,还是能清楚记得发生什么的。
布里奥妮在树林里看到了罗拉,她被一个男人侵犯了。出于直觉,她认为那是曾经侵犯过自己姐姐的罗比——高大的身形越看越像,布里奥妮非常肯定这就是罗比。她信誓旦旦,扶着罗拉回家,她的蓝色眼睛前所未有的笃定、认真,好像即将把犯人捉拿归案的警长。
她真的如此接受审问、陈述,并且在供词上签字了。
布里奥妮第一次接触法庭,接触公正无私的场所,她的灵魂瑟瑟发抖,但是躯体却愈发镇静。她发誓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并且她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除了塞西莉亚。塞西莉亚一直在为罗比辩护。布里奥妮怀疑罗比施展了魔咒迷住了塞西莉亚,要不然塞西莉亚怎么会坚持罗比无罪。她看着罗比,仿佛是至高的神灵在蔑视邪恶。罗比的眼神,布里奥妮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她无法形容,只觉得可怕。不,正义是自己——布里奥妮执着着。
罗比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到泰利斯家。
在几个月之后、罗比被定罪后,塞西莉亚也离开了泰利斯家。她认为这个华贵外表之下的家族肮脏无比,所有人宁愿相信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罗比。她对这样的世道痛恨万分,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逃避。
布里奥妮的童年,在塞西莉亚离开家以后,正式结束。她被迫成长。
在英国,太阳出现实属不易。出现了没多久,大地重回阴霾。布里奥妮慢慢地把身体放松,这样她才不会像一块石头般僵硬。她放松了,才觉得身子冷,从心脏开始延伸到每一根经络,冰冰凉如同冬天坠入那条小溪,扑腾却抓不到一双温暖的手;一双和罗比一样温暖的手。
布里奥妮猛地一惊,便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罗比难道不是色、情狂吗,为什么会有关于他的正面想法?尽管他的的确确是救过自己,在那湍急又冰冷的溪水里……她不禁矛盾起来,这种矛盾很快转化成一种恐惧,布里奥妮不愿意把这种成形的恐惧讲述出来,她下意识想要逃避。
罗比的一切肯定是伪装;他不可能是好人。他是泰利斯家出现的害群之马,是一个欺骗了所有人的无耻之徒。布里奥妮不断地在心底抹黑罗比,她希望用这种方式证明几个月之前的小布里奥妮的正确。但是她再也不能像那个晚上一样笃定了,她开始惶惑不安。
在这时她听见脚步,缓缓地走过来。
布里奥妮仿佛一块净土被污染似的,猛地回头,盯着来人。
下一秒,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眯着眼看着那个黑发的、酷似罗比的人。汤姆里德尔,布里奥妮心里说,她知道这个孩子很久了,一个出色的斯莱特林,一个所有老师都非常喜爱的斯莱特林。但是布里奥妮却有些武断地认为这个男孩英俊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并不明媚的心,也许是源自对罗比的偏见。
“你好,我是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一年级。”他笑起来格外英俊,眼睛闪着温和的光芒。可是布里奥妮不能在这样的光芒里感受到温暖。
“我知道你,”布里奥妮也微笑,是父亲带她参加晚宴时、面对陌生长辈的那种笑脸。她也未曾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一个小一届的同学面前,笑的这样虚假。“你很出色,所有的老师都夸赞你。”布里奥妮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我是布里奥妮泰利斯,二年级的拉文克劳。”
“很高兴认识你,泰利斯。”他深深地望过来,深黑的瞳仁里映不出任何东西。直视他的眼睛,布里奥妮想到很久以前听到的一个说法,眼睛黑成这样的人是没有灵魂的。她随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毕竟这是一个崇尚科学的年代。
“叫我布里奥妮就好。”她彬彬有礼,“以后我学业上有疑惑,可以来找你吗?”她客套着。
“好的。”寒风吹着汤姆的黑发。他觉得外面有些冷了,用了咒语却还是不太舒服,便飞快地中断了礼貌又疏离的对话。他看着眼前的金发女孩,觉得一个麻种的作用微乎其微;他暗中皱了皱眉,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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