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罗伊娜穿着一身猎人装扮,手上套着皮质护臂,弓箭背在身后。她的脸颊擦着黑色的污痕,褐色的长发结结实实地蜷在一起,锋利的眼皮夹着琥珀色的眼睛。她的靴子上还沾满了泥巴,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上去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刚刚在外面打猎回来。罗伊娜对着四人颔首,引着他们从酒馆旁边的小径上往后走。她的步伐凌厉,脚底生风,领着四人从酒馆后门进入到一个房间里面。这个房间看起来相对私密,桌上和角落都凌乱地堆放着杂物,透过一层墙壁,前方男人们喝酒的吆喝声隐隐传来。罗伊娜把左臂上的鹰放在鹰架上。她注意到萨拉查躲避性地后撤一步,便道:“放松。文迪会听话的。文迪,你说对吗?”文迪在鹰架上扑闪了一下翅膀,鸣叫几声,“戈德里克,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吧?尤其是这位——”她朝着格兰芬多挑了一下眉。

“喔,好的。”戈德里克回答,“这位是赫尔加·赫奇帕奇,来自爱尔兰的女巫,她是我在北方森林碰到的朋友。”

罗伊娜友善地打招呼:“嗨,你好。我是戈德里克的老朋友罗伊娜·拉文克劳。”

赫尔加回以一个甜蜜的笑容:“我相信我们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召唤了一阵风,轻柔地吹去落在罗伊娜身上的羽毛,“或者不止是朋友。亲爱的拉文克劳女士,我对你身上飒爽的气质感到印象深刻。”她俏皮地对罗伊娜眨眨眼睛。

“是我理解到的那个意思吗?”罗伊娜的脸上出现了今天第一次的空白,她缓缓地回答,“噢,当然,如果我会喜欢上和我同一个性别的人,我会很乐意与你有更深入的交流。”她难得卡了一下,“我是说,如果。”

赫尔加柔柔地叹息一声:“好吧,我已经学会习惯拒绝了。”

戈德里克害怕接下来赫尔加会说出什么大胆的话——他已经在路上见识过很多次了——于是他赶紧开始介绍下一位朋友:“这位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把我救出致命的泥潭的人,我们认识并同行已经一年多了。”他带上了点指责与抱怨的语气道,“你的鹰抓伤了他的蛇!”

“小动物之间的玩耍总会留一点血的。”罗伊娜满不在乎地说。

萨拉查僵着脸,低声说:“罗斯是我的亲人,不是宠物或者其他什么玩意!”

“文迪当然也是我的亲人。”罗伊娜说,“所以他们更需要一点野性,不是吗?他们不是我们的宠物,小朋友。”

萨拉查尖锐地指出:“野性不代表无理取闹!”罗斯缠在他的脖子上发出嘶嘶的恐吓声。

罗伊娜注视着萨拉查,而萨拉查毫不躲避地回视她。罗伊娜笑了一下:“好吧。虽然我们的观念不太相同,但我很欣赏你。我向你的亲人罗斯道歉,萨拉查。”

虽然罗伊娜比较郑重地道了歉,而她的神色也十分诚恳,没有半点弄虚作假,但忽然有一种怒火点燃在萨拉查的内心里,并且着火焰越烧越旺。他知道他其实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他现在应该说一句没关系,在对方退一步的时候也礼貌地后退一步。但是萨拉查发现他做不到,哪怕他明明知道,如果他选择现在继续发泄这种无名的怒火,对于罗伊娜来说是相当无辜的。他真的受够了道歉,他想。从未来戈德里克突兀的出现开始,从格兰芬多到赫尔加,从赫尔加到戈德里克,从戈德里克再到罗伊娜,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当中,他几乎要接收到整个漫长人生中所有的道歉。而他在之前从未遇到过如此频繁而密集的歉意。你们怎么都在和他道歉呢,萨拉查恼怒而迷茫地想,严格来说,你们谁都没有错。

向来迟钝的戈德里克忽然间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发觉到萨拉查的神色不对劲,先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打断道:“文迪看上去也掉了许多羽毛,他没事吧?”

罗伊娜接过话说:“没关系,他正处于换毛期。”

“这个点会不会有点晚了?”戈德里克吃惊地问,“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没办法。”罗伊娜说,“文迪是我捡到的,他因为发育太晚而被父母抛弃了。”

“可怜的小家伙。”赫尔加怜悯地摸了摸文迪的背羽,而罗伊娜惊讶地发现文迪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反而亲昵地蹭了蹭赫尔加的手指。

罗伊娜嘀咕道:“不可思议。”就连她在刚捡到还是一只雏鸟的文迪的时候,她还被文迪狠狠啄了几下呢!

接下来,戈德里克终于要介绍格兰芬多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罗伊娜介绍格兰芬多。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感觉到非常怪异,所以他将格兰芬多的介绍放在最后面。他先向格兰芬多问了一句:“你希望做一个自我介绍吗?”

格兰芬多掏出挂坠盒放在萨拉查的手上。萨拉查捏着属于未来自己的东西,心绪竟然慢慢地平静下来。格兰芬多回应道:“我想看看你会怎样介绍我。”

“行吧。”戈德里克挠挠头,脸上呈现出近似于便秘的神色,“呃……他和我分享着同一个名字,他也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他说他是未来的我。我们都确认了这件令人讶异的事情。”戈德里克干巴巴地强调,“我和他不一样,除了名字。你可以称呼他为格兰芬多。”

罗伊娜古怪地睁大眼睛:“未来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点点头:“准确地说,十年后。”

“哈!”罗伊娜又上下打量着格兰芬多,她问戈德里克,“你确定你的父母没有偷偷藏起了一个你的哥哥,然后现在被你发现了吗?”

戈德里克无奈地说:“他们没有!”

“我不相信有人能从未来穿越到现在。时间洪流是危险的、矛盾的。”罗伊娜挑剔地说,“除了长相,我找不到你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要我说,他一定是用什么花言巧语欺骗了你们。”

格兰芬多没有对罗伊娜的无礼感到生气,他自如地找了一个有着盖子的酒桶坐下。他的动作熟稔而优雅,仿佛他正坐在自己家里那加长的华丽的桌子旁。他说:“罗伊娜,看到你现在活泼的样子,我感到十分怀念。”

“不!你不要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我!”罗伊娜一脸恶寒地抗拒道。

赫尔加帮助格兰芬多作证:“我是自己发现的。我发现从未谋面的他身上有我的祝福,以及矛盾的时间,我主动猜到他是来自未来的人。”

戈德里克也说:“他说了很多只有我和萨拉查知道的事情!那些事情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萨拉查赞同地点点头。

“这就是你们信任他的原因?但这些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只要多花费一些心思,甚至于这惊人相似的面貌也可以是做过手脚的。”于是罗伊娜问道,“好吧,好吧,格兰芬多,这位来自未来的戈德里克,你是不是应该说一些只有我和戈德里克知道的事情?”

格兰芬多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必须得承认,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太过久远,我已经有一些记不清了。”

罗伊娜点评道:“合乎逻辑。”

“我本来应该对此有所准备的,比如说一些话术、措辞以及提纯过的记忆。”格兰芬多平静地说,“但是我在准备过程中意识到,当我毫无准备、真诚而坦然地面对你的时候,效果才是最好的。”

“这是必然的。”接着罗伊娜近乎恶意地挑拨,“但是,你难道不是这样‘毫无准备、真诚而坦然’地面对你的朋友赫尔加吗?”

格兰芬多不慌不忙地说:“当然是这样,而且我没有必要去做准备这种多余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赫尔加在第一眼就会认出我。罗伊娜,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有一件事情,我们四个人——萨拉查、赫尔加、你和我,在未来的十年里是几乎形影不离的朋友。这导致我足够地熟悉你们所有人。”

“那就来吧,证明你有多熟悉我!”

“从我离家出走开始说起吧。”格兰芬多说,“那时候我身上还有点钱,所以我花钱赌气买了一个随机门钥匙,被传送到威尼斯附近流浪,甚至狼狈地被神奇动物攻击受伤。正是打猎的你把我捡了回去,并将我从死亡的呼唤中叫醒。你和你的母亲都非常的善良,收留我、救治我、关心我。你们对我十分关照,甚至在麦肯大叔的旅店里给我长期租赁了一个舒适的房间,就为了我能够在游历之后能有一个永远对我敞开的歇脚之地。”

“这不能证明什么。”罗伊娜眼神轻蔑,“这点事情你随便问一个酒馆的老客就能够知道。格兰芬多,说点不一样的,那些大家不知道的、只有我和戈德里克知道的事情。”

“让我想想。”格兰芬多冷静地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你的成人礼物,你母亲送你的冠冕。在未来的十年里,你一直随身携带着它。”

“哦,是吗?”罗伊娜说,“可是我非常讨厌这种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如果你真的熟悉我,格兰芬多,你就不会选择说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我对冠冕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很少人知道这个礼物,不是吗?”

罗伊娜问:“但是你回答我,我为什么会把我不喜欢的东西随身带着?”

格兰芬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柔声说:“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冷静地听完我说的事情……罗伊娜,冠冕是你母亲故去前留下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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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透明小鱼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