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下这些文字，并非为了寻求宽恕。宽恕对我这样一个人而言，太过奢侈，也毫无意义。若你偶然寻得这份手稿，尽可将它视作一个自私灵魂最后的剖白，一个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苟活太久的女人的忏悔。
是的，我忏悔。但我必须坦言——我并不后悔。
我生来便不属于任何一边。这或许是我一切罪孽的根源。
我的父亲，一个痴迷于黑魔法却胆怯如鼠的纯血统巫师；我的母亲，一个来自麻瓜世界、最终被魔法逼疯的女巫。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最危险的吸引，然后创造了我——这个天生便懂得在矛盾中生存的怪物。
我们家住在麻瓜世界的一座巫师小镇，一栋总是笼罩在薄雾中的灰色宅邸。我常常站在窗户前，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
十一岁那年，我同时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和圣玛丽女校——一所麻瓜精英学校的入学许可。我的父亲烧掉了后者，而我的母亲，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我，喃喃道：“别变成他，也别变成我。”
太迟了，母亲。当我踏上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时，我就知道，我注定要同时成为他们两人。
在霍格沃茨，我很快学会了伪装。在斯莱特林，我适时表现出对纯血统理念的认同和对黑魔法的兴趣；与拉文克劳交往时，我展现聪慧与博学；面对格兰芬多，我流露出适度的勇气和正义感；而在赫奇帕奇中间，我又变得谦和友善。我游刃有余，像一只同时织就多张网的蜘蛛。
但我真正的天赋，在于观察和计算。我注意到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教授对天赋异禀学生的偏爱，也察觉到某些教授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偏见。我知道哪些友谊值得投资，哪些关系需要谨慎避开。我帮助同学，但总是恰好足以换取感激，却不足以让自己承担过多风险；我违反校规，但从不留下确凿证据。
我也在观察着外界逐渐紧张的气氛。伏地魔的势力在扩张，而魔法部显得软弱无能。邓布利多组建了凤凰社，但力量悬殊。像所有精于计算的人一样，我开始思考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生存，甚至获利。
毕业前夕，我做出了第一个重大选择。当许多同学还在为N.E.W.Ts考试焦虑时，我同时收到了凤凰社的试探性邀请和食死徒外围组织的联络信号。
我花了整整一夜来计算利弊。加入凤凰社，意味着站在道德制高点，但生存几率渺茫；投靠食死徒，虽然能获得权力和庇护，但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然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想通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
我母亲曾教我下国际象棋，她说最厉害的棋手，有时会让自己的棋子同时服务于两个战略。关键在于，让双方都相信你属于他们，同时又让他们隐约觉得你不可靠到足以成为对方的间谍。
于是，在1978年一个阴冷的早晨，我做出了决定：我要同时敲响两扇门。
对阿不思·邓布利多，我说：“我希望为光明而战，但我认为我可以在另一边做得更多。”
对汤姆·里德尔，我说：“权力值得追随，但我需要证明我的价值。”
两者都是真话。两者也都是谎言。
邓布利多透过半月形眼镜看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锐利得可怕，仿佛已经看穿我灵魂中每一个阴暗的褶皱。“帮助需要巨大的代价，”他轻声说，“而最沉重的代价，往往是那些我们最初愿意付出的东西。”
我坚定地回视他，展示着一个年轻女巫理想主义的勇气——这是我精心排练的表情。“我明白，校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当我面对伏地魔时，我感受到他对我思维的试探。我小心翼翼地开放一部分思想——那些对力量的渴望，对混沌的着迷，对打破规则的冲动。我隐藏了其余部分，隐藏了计算，隐藏了那个最终极的目标：生存，无论如何都要生存。
“你很聪明，”伏地魔用那种高亢、冰冷的声音说，“但聪明人往往想得太多。忠诚需要盲目，你能做到吗？”
我低下头，表现得恰到好处地谦卑与狂热：“我的忠诚将服务于您的伟大事业，我的lord。”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双重生活。我为食死徒研究黑魔法，改进诅咒，设计防护；同时，我向凤凰社传递情报，警告袭击，揭露阴谋。
但我总是有所保留。给我的食死徒同伴的咒语，会留下不易察觉的弱点；给凤凰社的情报，会延迟或缺失关键信息。我确保双方都需要我，都无法轻易摧毁我。我像走在钢丝上的人，手中握着平衡杆，两头都拴着沉重的砝码。
有时，在深夜，我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那时我会想起母亲疯癫前的样子，她抱着我，哼唱着一首奇怪的麻瓜摇篮曲：“月亮是奶酪，太阳是黄油，我们都活在裂缝之间...”
我活在裂缝之间。我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建造了我的王国，一个灰色的、薄雾笼罩的王国，就像我童年时的家。在这里，我不需要选择，不需要承诺，只需要计算和平衡。
许多年后，当一切走向终结时，我才明白邓布利多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代价确实巨大，而我最初愿意付出的东西——我的灵魂，我的完整，我爱的能力——早已在一次次精明的计算中磨损殆尽。
但那是后话了。在开始的时候，我只感到一种掌控一切的兴奋。我，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巫，竟然同时愚弄了本世纪最强大的两位巫师！
多么傲慢！多么愚蠢！
我那时还不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从不会真正被愚弄。他只是在等待，像一位耐心的棋手，等待对手——或者棋子——走出注定的一步。
而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始终在棋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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