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格沃茨的几年里,我谨慎地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
我首次注意到小巴蒂·克劳奇,不是在辉煌的大礼堂,也不是在喧嚣的魁地奇看台,而是在霍格沃茨图书馆那积满灰尘、专门存放**区的角落里。那时我们都是五年级,为了O.W.Ls考试而临时抱佛脚,或者说,是为了寻找一些超越课本的、更危险的知识。
我们同时将手伸向同一本《至毒魔法》。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先我一步触碰到那陈旧的书脊。
“斯莱特林?”他抬眼打量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他那时已是拉文克劳的明星学生,巴蒂·克劳奇先生的儿子,头上笼罩着父亲是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光环,却总在无人角落流露出与那光环截然不同的叛逆神色。
“这很重要吗?”我反问道,没有松开按在书上的手。
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讥讽的弧度。“对你可能不重要,但对里面的一些‘有趣’内容,你的学院背景或许能提供更好的……理解。”他刻意加重了“有趣”二字,我们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本书里真正吸引我们的是什么。
我们僵持了几秒,谁也没松手。然后,几乎同时,我们笑了——不是愉快的笑,而是那种发现同类时的、带着戒备的认可。
“巴蒂·克劳奇。”
他说,依然没有松手。
“伊丽丝·沃伦。”
我回应。我们达成了一种古怪的停战协议,一起将书拖到最角落的桌子,肩并肩坐下,像两个共谋者。
那是开始。一种建立在共同探索禁忌、智力较量与某种心照不宣的黑暗共鸣之上的关系。
起初只是知识上的共谋。他聪明,思路敏捷,无论哪一门课都游刃有余。我们常在图书馆角落讨论,话题严格限定在魔法理论和实践技巧上。他抱怨他父亲对他职业规划的干涉,我则偶尔提及我家庭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氛围。对话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像两个在学业上互相认可的普通同学。
那时我友谊的蛛网里还钩织着斯内普和小布莱克。我的每个微笑、每次倾听、每句建议都经过计算,旨在加深联系,获取信任,埋下未来可能有用的伏笔。
但与巴蒂·克劳奇的相处……计算变得模糊。
我不是说我没有算计。我算了。他是克劳奇家的独子,无论他与他父亲关系如何,这个身份都有价值。他聪明,在拉文克劳人脉不错。这些都在我的评估表上。
但有些东西难以完全控制。
有着东西也在默默改变。
我们在图书馆的角落低声讨论恶咒的反咒,在黑湖边的树下交换对《高级魔药制作》中被修改配方的见解。他迷恋那些强大、危险且被禁止的魔法,并非像我最初以为的那样纯粹出于对力量的渴望,更多是源于一种对秩序、对他那令人窒息的父亲所代表的一切的反叛。他渴望烧毁那个束缚他的世界,而黑魔法是他能找到的最烈性的燃料。
而我,我被他的狂热和才智吸引,却又清醒地意识到其中的毁灭性。我们像两株在阴影中缠绕生长的藤蔓,彼此汲取养分,却又朝着略微不同的方向延伸。他向往燃烧,哪怕最终化为灰烬;而我,我计算着燃烧的温度与持续时间,思考如何能在火光中保全自身。
在毕业前一年的一次食死徒聚会,地点是马尔福庄园华丽却阴冷的大堂。空气中弥漫着昂贵葡萄酒、古老家具的蜡香以及一种更微妙的、属于黑魔法的阴冷气息。我穿着食死徒的袍子,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只露出眼睛和下巴,在人群中谨慎地移动,收集信息,评估着每一个人的价值与威胁。
然后我认出了他。在一群戴着面具的追随者中间,我听见他正谈论着某种黑魔法的精妙之处,眼神炽热,面容因为纯粹的兴奋而微微发光。
我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相遇了。他的演讲微微停顿,那双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过一丝认出我的惊讶,随即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评估,是好奇,或许还有一丝情感的涟漪。他结束了谈话,朝我走来。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带着一丝确信无疑的嘲弄,“我一直以为你更倾向于……明哲保身。”
我透过面具看着他那双明亮炙热的眼睛,声音保持平稳,带着我们之间惯有的那种智力游戏的调子:“人是会变的,巴蒂。或者说,人会选择最能实现自身价值的舞台。”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多少暖意。“价值?你在这里寻找的是价值?我以为你寻找的是答案,是那种打破一切规则的……自由。”
他总能一眼看穿我伪装下的核心,这既让我不安,又让我感到一种诡异的亲密。在那个夜晚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以一种危险的方式暂存。在充斥着黑魔法和疯狂计划的食死徒聚会间隙,我们会找到僻静的角落——也许是庄园某个废弃的露台,也许是某条寂静的走廊——进行我们自己的对话。
我们讨论黑魔王的理念,他满怀激情地阐述着纯血的荣耀与巫师统治的必然,而我则提出一些逻辑上的疑问,并非反驳,更像是一种智力上的挑逗,看他如何用他那种燃烧般的逻辑来辩护。有时,我们会像在霍格沃茨一样,切磋魔咒,他的咒语凌厉而充满攻击性,我的则精准、巧妙,带着一种计算好的防御与反击。
这是一种奇特的情感,建立在共同坠落的预感之上。他知道我并非完全忠诚,正如我知道他的狂热最终会吞噬他自身。但在那坠落的边缘,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镜子,映照出对方灵魂中那片无法填补的灰色地带。
有一次,在完成一次危险的黑魔法实验后,我们站在霍格沃茨的天文塔上,望着远处天上零散的一个星星。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模糊,但眼神依然明亮、固执。
“当一切结束后,”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东西,“当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你会站在哪里?”
我沉默了片刻。这是一个我无法诚实回答,也无法完全用谎言应对的问题。最终,我选择了回避,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你呢,巴蒂?当燃烧殆尽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狂热,有困惑,还有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悲伤。“也许什么也不剩,”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耳语,“但那过程本身,就是意义。”
那一刻,我几乎想要忏悔,想要告诉他我的双重身份,想要告诉他我们正在走向的注定是毁灭。但我没有。我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是我能做出的最接近温柔的表示。
毕业后,我们都进入了魔法部,走上了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道路。他迅速投身于日益壮大的食死徒运动,而我,如我之前所述,踏上了那条危险的钢丝。
在我的双重生活中,与小巴蒂·克劳奇的这段危险关系,是我那时唯一未曾向任何一方——无论是邓布利多还是伏地魔——完全坦白的部分。这是我为自己保留的一小块灰色地带,一处既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的隐秘花园,尽管这花园里生长的是带刺的、有毒的植物。
我忏悔,我利用了他的感情,也放任了自己的。我明知我们注定是彼此的毒药,却依然饮鸩止渴。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那些短暂的时刻,在他那混合着狂热与脆弱的眼神里,在我那精心计算的回应背后,我仿佛触摸到了一种真实的温度——那是超越了一切算计、一切阵营划分的,属于两个同样迷失的灵魂的,微弱而真实的共鸣。
而这,在随后到来的,那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的岁月里,将成为我记忆中唯一一抹无法被归类的色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